“那回我父親與她父親許多官員應酬,城郊詩酒唱和去了。我便尋她說話。她家下人見到我,隻是恭敬叫一聲‘表少爺’,便讓我進去,也不用通報。我到了她的閨房外,見再無他人,便大膽張望。上次我偷偷的望,見她把一雙繡鞋往地上拋去,鞋頭對著鞋頭,便滿臉都是笑,我一邊叫她一邊進去,她說早知道我要來,我問她怎麼知道的?她不說,隻望著那雙鞋笑得更是歡愉。今回我且看她有什麼好玩的?卻見她一人側身坐了,正在那裏繡花,神情甚為專注。我輕手輕腳走進去,站在她背後,她竟不曾察覺。我張開雙手,一下子蒙住她的眼睛,口中還對著她的頸窩輕呼了一口氣。她‘呀’的驚叫了一聲,便埋怨道:‘我知道是你了,害得我刺破了手指。’我一聽慌了,連忙鬆手,俯過身去看時,果然是她被我一驚嚇,繡花針刺到左手手指,一滴血染紅了那繡著的鴛鴦戲水圖。我忙拿起她的手指揉了幾下,說:‘是小弟該死。這般不再那麼疼了吧?我替你吮一吮,母親說,針紮了手,吮兩下就不痛了。’便拿著她的手指自湊了口過去。她略掙一下,我不放手。她說:‘好了。’把手指從我口裏抽出來。我聽她聲音也變了,望她一眼,見她臉上紅得厲害,眼睛水汪汪的似有淚花,便說:‘表姐,小弟是下次再也不敢了。還是讓小弟再幫著揉一揉吧。’她閉了眼,由得我拿著她的左手輕輕搓揉。那時我真快活呀。現在想起來,也覺得心似在雲端飄呀飄呀,她的手,那般柔和嬌媚,直教我忍不住要親一親。親了一下,便怕她又生氣,連忙偷眼看她,隻見她的臉更紅了,忽然張開雙眼,竟是似流光溢彩,亮晶晶的看著我。我的臉也忽地熱了起來,想是紅得很了,她便笑道:‘表弟也會臉紅。’聽她這般說,我更是渾身燥熱。她忽又緊緊握了一下我的手說:‘這兒繡一朵紅蓮。’指了染著血跡的地方,又說:‘我繡好了,便送給你。’師弟,她說的,她送給我的是她親手繡的鴛鴦戲水圖!你說我是不是歡喜得要傻了?直是隻覺得在做夢一般!”
李文彬雙手各按在任季卿要害之處,隻是護衛,不敢造次。聽他說得雖似平和,但心跳卻著實急促,知他想起從前的時光,難免激蕩,如此煎熬,甚為有害。但師兄說過,有些話不能不說,又或者他瘋癲之症,年深日久,鬱結糾纏,總要宣泄了心才得安。這時聽他喃喃而語,似自問,又似求人回應,便答道:“師兄情真意切心誠,就是夢想也會成真了。”
任季卿說道:“是呀,我當時也以為美夢可以成真。那一段日子過得真是快樂。若就此下去,也就是美夢成真了。
“那一年,皇上選妃,大表姐美名上達天聽,得入宮做了妃嬪。表姐一家都顯得喜氣洋洋。好不容易能進宮侍奉皇上,還不是祖上積了德?不要說皇親國戚什麼的那一類話頭,我們任家他們劉家都不是會仗勢欺人的。隻是念著皇上恩隆,普天之下,皇上要什麼便是什麼,一體官員百姓是隻求侍奉皇上而不可得,如今能選上了入宮去,自然是喜從天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