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的一些事便是那些家奴衙役等人傳出來的,湊起來看便漸清楚了。那日裏幾個家奴飛逃回縣裏報訊,縣太爺大驚失色,趕忙帶了人,著那些家奴領路,都騎了馬飛趕過來。眾衙役亦都帶了鐐銬、刀、棍飛奔急趕,他們路熟,來得也不慢,遠遠見到那乞丐仍坐在那邊地上痛哭。縣太爺快馬衝上,一揚手,一枚飛鏢直打過去,風聲刺耳。差人方知縣太爺武功了得。怎知乞丐把地上躺著的一個血淋淋的這個這個拿起來一擋,飛鏢便打在這個人身上。乞丐說:‘你幫我接了一招,不帶你走了。’丟下這個,拖起另一個,閃得一閃,便上了身邊的馬,一提韁繩,飛跑去了。
“縣太爺見他逃跑,率眾縱馬狂追。那家人說,衙內乘的原是好馬,縣太爺幾個的馬也不相上下,他們都跟在後麵往前追去。想是乞丐馬上多了具屍體,漸漸被追近了些,老爺們卻不敢發暗器,怕乞丐又用屍體來擋了,反更糟蹋了屍首。正追之間,那乞丐把屍體扔到地上,似在說話,便見他的馬跑得快了起來,直朝西邊縱馬而去。衙役家奴跑得慢追不上,隻縣太爺幾個窮追不舍。家人把丟下的屍體收了,卻是許老三,便有人先運回收拾,餘人又仍舊追去。趕了一程,隻見縣太爺一個人折回,臉色鐵青,說:‘回去!’卻不見其餘的人。聽說,這乞丐騎了馬往伏牛山去,太爺手下眾人也追了下去。卻到今日也不曾有消息傳回來,不知是追丟了呢,還是在那邊廝殺。李兄弟,這刀劍相向有個了斷也罷了,若淨是追追逃逃逃逃追追,便總伏著凶險,萬一正碰上他們爭鬥,我們一般百姓豈不是無辜受害?這事曲折古怪變成這樣,所以我勸李兄弟暫且等等。唉,就算等著不去,有事不敢前行,也是受害。他們攔路盤查,也是我們不得方便。總是苦了百姓。也說不得了。”
牛秀田道:“李兄弟,你說這算不算天老爺有眼?我說呢,一個算是殺了人要償命,死了算了;另一個叫多行不義,也死了算了。如此方得幹淨痛快!”
李文彬說道:“牛大叔說得有理,甚合在下之意。世間的事多有不合理,得有奇人方有奇事,好教官府不是一味胡行。在下遇著兩位大叔,多了見識,少了麻煩,真是……”
正說話間,忽聽得外麵又是喧嘩,奔跑聲、叫喊聲、呼喝聲響成一片。三人起身到窗邊觀看,見那邊空地上原擺有的許多攤兒早已收了家什走避,原窩在簷下的乞兒正向城門口處飛逃,一般橫街窄巷的乞丐有如小溪彙入大河,紛紛湧出融入大街上奔走的人群之中,無數公差舉了棍棒驅趕喝罵。乞丐中有走得慢的,吃了棍棒隻是哭喊。李文彬道:“怎的如此大動幹戈?此處不準乞討了?”時習之道:“往日原無妨。隻那日瘋丐殺了衙內,縣太爺便要把全城乞丐都捉到牢裏去。李兄弟,你想乞丐有許多啊,哪有牢房能伺候他們?後來下令不準入城乞討,差人便把乞丐趕得遠遠地免得煩人。”李文彬指點著說:“你看那有年老幼弱的,怎走得贏?在下想去勸勸。兩位大叔請慢用。”一邊說一邊拱手告辭離去。時習之與牛秀田急道:“使不得使不得!官家的事少理為佳,連你也打兩棍,卻於事何補?”李文彬已走到梯口,回頭說道:“多謝兩位大叔,在下理會得。”急急下樓去了。牛秀田道:“這李兄弟是外地人,也與我們一般看法,說話做事都叫人得些兒舒坦。”時習之道:“這後生也不知到底是什麼來頭?哎,現下到處是廠衛的人,我們可不要生出事來才好。”心中越是不穩,兩人急急結帳離開酒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