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彬道:“在下聽時大叔說這許老三的為人卻不實在。隻怕這女子又跟錯了人,做出事來了?”
牛秀田一拍手掌,說道:“李兄弟果然見事明白!不然時兄又怎會歎一句這女子命苦?隻可憐她一頭栽下去,竟是自尋死路!”
時習之道:“那一日,姓程的出去嫖了一宿,大清早回家,一敲家門,卻是虛掩的,便推門進去。卻不見人,便入內間。隔鄰的人也有早起的,便聽他毒毒的罵那女人,說她睡這一夜連門都不關,如今聽見自己回來了,倒還在床上挺屍!如此戀床,不如就專做窯姐兒去接客,光是躺在床上叉開兩腿便可掙得銀兩,又可吃喝又落得快活,不用管天黑天亮開門關門。罵得幾句更發狠道,再不起來,老子一刀殺了你這娼婦!那罵聲猶未絕,便傳來驚叫之聲。隻聽那姓程的聲音都變了,大叫‘殺人了!殺人了!’跌跌撞撞的走出門來。左鄰右舍都驚動了,眾人湊近來,問他是怎麼殺了人了?這姓程的說:‘刀!一把刀!滿床都是血!我女人死了!’眾人慌亂中便擁著他走入內房,果然便見那婦人死在床上,滿床滿地都是血,那刀放在床邊,刀口滿是血跡。這麼一吵,早驚動了裏正,便有人忙忙的去報官。差人來了,仵作來了,驗了屍,確是這把刀殺的人。一問之下,眾鄰人隻聽到這姓程的回來說要一刀殺了婦人,卻再沒有人見有旁的人出入。這姓程的嚇得傻了,任事不會說,隻顛顛倒倒的說這婦人死了,被一刀殺了,自己走到床邊看到她便一刀死了。含混顛倒,誰也不明白他想說的是什麼。隻是這婦人與許老三的事早傳得遠近皆知,眾人心裏都想:這姓程的不忿頭上的綠帽子,又不敢找許老三算帳,怕是怪恨自家引狼入室,便殺了婆娘出氣。
“差人把姓程的押到了縣衙,並拘得一眾鄰人上堂做證。姓程的這時大叫冤枉。縣太爺問了幾句,都不得要領,心中便怒,說物證有凶器在,這刀就在床上;人證有鄰人在,多人聽到了殺人的話語,哪裏冤枉了你?賤骨頭,重刑伺候,看他招是不招!左右衙役一聽號令,便給他上了大刑,當場便夾斷了姓程的兩條腿!這人昏過去幾次,用水潑醒了又再拷問。這般下來,一條命已是去了七八分,卻是熬不過了,便認是自己殺了人。這光認殺了人還未完呐,得有個原因,又是如何動手?這姓程的說不出個原因來,隻喘了氣說:‘太爺說什麼原因,小人便是什麼原因。隻求不要再打了。’縣太爺怒極而笑,說:‘這是冤枉你了?’師爺便急急下來對姓程的說,你認了殺人是個死,為何又不說心裏話?明明是你婆娘勾引男人,你心中狂怒,說不殺了這騷婆娘枉作男子漢了,是不是?姓程的已迷迷糊糊,問:‘我婆娘偷人了?她偷了誰了?’師爺便笑,說:‘人人都知了,你又何必再裝傻,大不了是個秋後斬。你說了倒見得光明磊落。你婆娘偷了許老三,兩人奸情被你當場撞破,許老三奪門走了,你便一刀殺了女人。這豈不了了?’姓程的道:‘哦。是偷了許老三了……我倒真不知。早知如此,我也不去嫖院了,與許老三和我女人一齊作樂,豈不是好?哪裏會弄到這般收場。’那師爺聽他說的不像人話,便對縣太爺說:‘請太爺息怒,這人認罪了。俱錄好在此。’叫衙役把姓程的指模按在供狀上,又對縣太爺說:‘老爺英明。此等賤骨頭,不打終是不招、’於是把姓程的收入牢中,等候處決。”
李文彬聽到這裏,見時習之喝茶,便說:“倒是奇怪,卻是官府教了,犯人才知道如何認罪。這案件便就此了了麼?”時習之放下茶杯道:“若到此完結,還不算奇。官府指點了結的糊塗案少了麼?李兄弟且聽下去吧。這事兒哄動了整個縣城,人人都說縣太爺斷案如神。私底下便說那許老三乃是縮頭烏龜,倒看不出姓程的有血性,就是要秋後斬,也是個男人的樣子。想是這些話傳到了許老三耳朵裏,隻過得兩日,許老三到縣衙公堂見了縣太爺,直承是自己殺了那婦人,全不幹姓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