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來更是哄動了。審許老三之時，倒有幾百幾千人去縣衙圍了來聽。也不須縣太爺用刑，許老三便說出了事情的原委。卻原來是那天晚上，許老三知道姓程的去嫖院，便自趁夜靜之時到程家與女人相會。姓程的在妓院混了一夜，許老三便在他家床上與他婆娘狂了一夜。這女人一顆心已全在許老三身上，一直浪到五更過後，便說要跟了許老三去，到哪裏都去了，死而無怨。許老三便笑說帶她到妓館，便可以時時去嫖她。這女人說隻要許老三送她去了，也一樣歡歡喜喜的去，隻望許老三天天來嫖，也就心滿意足了。許老三這般說，乃是明講了不把女人放在心上，怎知這女人會鬼迷心竅死心塌地這般回答？許老三便閑閑的說，你若跟了我，你男人尋來怎麼辦？女人說，不管他了，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反正我隻跟了你。許老三說，我隻要你跟了我，若你男人跟來，我一刀殺了他！女人便道，殺了他便殺了他，他原就是騙了我來，殺了正好幹淨，免得礙了我兩人這般作樂耍子。一夜未睡，且睡一覺，天一亮我就跟了你遠走高飛。許老三應了，女人便迷糊睡去。許老三在堂上講了經過，又道：‘這女人如此寡情薄義，少廉無恥，她要跟了人私奔，怎的又有殺害親夫之心？且她與姓程的也不是明媒正娶，隻怕是一貫的水性楊花，專門禍害男人！男子漢大丈夫，豈能因了這般女人壞了做人名節！這般女人留在世上，終是禍胎！’許老三說，當時想得明白了，便拔刀在手，走到床前，那女人還招呼說怎的不來睡？許老三手起刀落，把女人就床上殺了，把刀放在床邊。此時天還未亮，便悄悄的掩門回家了。
“縣太爺便問：許老三，你為何到今日才來出首？許老三說自那早上殺了人，回到家中喝了個酩酊大醉，到昨夜才醒過來，幾乎便記不起那日做過的事。後來聽有人說了，才知自己殺了人，還幾乎誤了姓程的性命。他說自己乃是俠義之人，哪裏會讓人受屈？便即趕來投案了……”
牛秀田插話道：“花言巧語！他把凶器放在床邊為的什麼？還不是看誰先進房間便洗不脫殺人的嫌疑？到得眾口相傳，說他與命案有關，自忖脫不了幹係，便隻得出來招認了。”
時習之道：“不過他到底是直認殺了人，算有一點勇氣。他一邊說時，衙門內外是一陣陣聳動。何曾見過一個案子如此回環曲折的？人人都等著看縣太爺如何發落。
“想不到縣太爺忽然問，你敢殺人，膽子倒大，你學過武嗎？許老三說小人學過。便見師爺湊過來給太爺說話。縣太爺聽了不說話，隻叫人拿了塊磚頭來，對許老三說，把這磚頭劈了。想來許老三雖是不明所以，但太爺吩咐也就應了，接過磚頭，說聲‘獻醜’，把手一揮，竟真的把磚頭劈碎了。他拿起一小塊碎磚，也不知怎麼一來，轉頭在他手中便變得如沙子般細碎，從他手掌中灑落地下。縣太爺便點頭，當場發落，竟是說他見事明快，所行合乎禮義，且匡正時風，英雄豪傑，不唯無罪，反而有功。當堂開釋。且還有在日後上報朝廷，以表彰忠義等等許多好話。太爺的話一說，想是大出衙門內外眾人意料之外，太過出奇，千百人竟一時鴉雀無聲。過了好一陣，才‘哄’的一聲議論蜂起。當時牛兄也去了衙門，回來便說起過……”時習之手雖拿了茶杯，卻隻把杯子轉來轉去，並不端到口邊來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