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邊放亮,李文彬起來,揮動雙臂,覺得精神爽利,疲勞盡去,心想:“真是睡得一場好覺。”出房門,見阿公已在廳堂,便上前問好:“阿公起得真早。今日我須做點什麼活計?”俞浩然道:“不覺得累了吧?”李文彬說:“睡一覺,什麼都好了。阿公你看,”他捏一下自己左臂。俞浩然道:“很好,很好。人是早晨記心最好,這光陰不可空耗了,須多學些東西。昨夜的歌謠可還記得?”李文彬自是記得,即把歌謠背了一遍。俞浩然道:“你每晚都要按歌謠做去,不可忘了。但這歌謠不可讓旁人知曉。理由麼,我日後會說,你隻須記得若做錯了或會有害,得按我指點的逐步做去才妥。此節切記切記。我又另有幾句口訣教你:‘中府雲門天府訣,俠白尺澤孔最穴,列缺經渠太淵涉,魚際少商如韭葉’。”李文彬跟著念去,雖是與昨夜歌謠不同,韻腳是押了,隻句中卻是一般的拗口,不知所雲。俞浩然說:“這幾句說的乃人身上幾處穴道。說是口訣,不過見其七字一句罷了。我講過人身十四經,這是其中手太陰肺經,共十一穴,由腋肩處中府穴下至大拇指少商穴。你要熟記於心。”一邊說一邊拿起李文彬的手來,指點穴位所在,解說此經血氣運行諸況。
俞浩然待李文彬都記下了,便說道:“一天之計在於晨,此時種花蒔草最好了。你打幾桶水回來。出門右邊,不遠處就是水井。你帶兩隻桶去,水打滿些回來。”
李文彬應了,提了兩隻桶出門轉右。保莊數十戶人家隻得一眼水井,離俞浩然家也算遠了。這時晨光灑遍,雲淡天清,各家各戶都開始一天勞作。李文彬一路行去,經過一家院子時偶然一瞥,從半開著的院門中看見裏麵有條紅綢飄動,一閃而過,好奇心起,便不由得停了腳步想看個究竟。隻見紅綢又閃了回來,原來是一位姑娘的衣帶。姑娘手持三尺劍,舞得正急,進退翻騰間又到了院子另一邊。李文彬此時隻想看個真切,一雙腳又向門邊走近了幾步。卻見半開的門內走出一個中年漢子,對李文彬說道:“小朋友,你是哪家的?麵生得緊。怎的在此張望?”李文彬全不知偷看別人練武乃是大忌,但卻知這般看人家姑娘總是不妥,不禁麵紅耳赤,訕訕道:“對不起了,大叔。我是村頭俞阿公的孫兒,剛來此跟阿公讀書。真是打擾了,請大叔不要見怪才好。”那漢子聽他說是俞浩然的孫子,臉色也就緩和了些,見他拿著一對空桶,便說:“卻是村頭阿公的孫兒。我聽說阿公來了客,是你了?今後是一莊人,可多來往。你不要再張望了,快些去打水吧。”李文彬忙應道:“是。多謝大叔指教。”趕緊離去。那漢子望他走遠,看他腳步起落,似若有所思。
李文彬來到井邊,見井台用大石鋪了,與家鄉用的井也差不多。井台上放一隻桶,上邊係著一條長長的繩索,看來是打水用的。他走上井台,放桶下井。繩索約有三、四丈長,幾乎把繩放盡了,才覺得水桶碰到水麵,奈何桶卻不往下沉,隻浮在水麵上。他等一陣,往上一拉,隻覺輕飄飄的想必桶中未曾有水,便又把桶放下去。這時方知水是不會自動跑到桶裏去的,急把手中繩索左右亂晃,猜想:“這樣子桶中就該有水了吧?”晃了一陣,往上提起試試,覺得有點沉,心中便喜,立即往上收繩,把桶提到井口一看,卻有了小半桶水。他把水倒進帶來的木桶中,又放桶下井,又是一陣亂晃。試著一提,這回覺得還輕,心想如此打水,何時得滿?正焦急間,卻見不遠處有個姑娘提著桶正往這邊走來,想必也是來打水的。此時既怕旁人笑話,又恐自己礙著別人,更是急了。可恨那水桶任了他百般搖晃,就隻肯在水麵打轉,急得李文彬一頭大汗。也是人急計生,他靈機一動,立即把桶拉了上來,抓起空桶,口朝下底朝天的往井裏丟去,隻聽得井裏一聲悶響,李文彬隻覺手中繩往下墜,急往上提,居然沉重,出得井口,竟看到有了大半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