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大人心下越加驚慌，這老者說自己隱瞞的事，自己也是極想知道而確是不知。但對方推想自己已知，卻是極難辯解清楚，讓對方明白自己真是不知。設若自己真個知道，當此危急關頭就是保命要緊一定和盤托出，若把親爹親娘賣了能保得平安也一樣賣了何況其他？隻可惜自己半點不知呀。要胡編幾句說辭就怕對方一聽就知真假了，卻胡編不得。但眼前局麵，絕不能冷場呀！隻好硬著頭皮扭盡六壬挖空心思：“前輩在上，小人也是在盡力查明前輩示下的事項，所以全數關押此地的刁民，就是要尋幾個看到老趙受傷的證人，好知道前因後果。叵耐那幾十個刁民，個個推說不知。今日已經審了一個過，卻未曾得到有用線索。小人準備明日再審，說不好就得用大刑侍候。我錦衣衛對那些十惡不赦之徒有一套百試百靈的刑訊好手段……”忽見那老者閃爍的目光緊盯著自己，直如兩道寒光，心頭一震，想到這老東西定然是十惡不赦之徒，甚或曾經被官府囚禁過也不定，自己的話正是犯忌極深，不由得住了口不敢再說，渾身隻是打顫。老者道：“錦衣衛的名聲，在下是早知道的了。大人就不用炫耀了，談回正事要緊。”
廖大人慌忙道：“是，是。小人這個同伴老趙，這幾日是在盤門一帶查看，昨日……”
老者聽得，沉吟道：“盤門？”
廖大人見老者似有興趣，心中略寬，說道：“是，小人幾個同伴，各自巡查，皇上專派了公公來收稅，小人等是奉命而行，若有時公公要用到小人等做粗重活計的，小人就聽公公號令。平時也就是維護一地安寧，得大明江山穩固，保百姓安居樂業。”
老者聽得心中暗樂：“你我一樣的無法無天巧取豪奪，你居然是保百姓安居樂業了！如此，老子就是地藏菩薩而不是十殿……”想到即將取去這錦衣衛的性命，一時竟生出了物傷其類的古怪感覺，口中卻說道：“那老趙從盤門過來這裏，大人以為如何？”
廖大人道：“盤門那邊，人來車往，興盛得緊，與此地實在不能相比。就是連乞丐也比這裏多得多。這裏太偏了，同盤門那邊熙熙攘攘差得太遠了。就是乞丐到這裏求乞，也多會餓死。此間僻靜，難得有人施舍呀。”他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近於信口開河，隻求拖延多幾分時光也好。
老者道：“大人果然了不起，聰明得緊，令人佩服。”口中不再說話，雙眼是盯著廖大人，心中不住地盤算：看那個什麼老趙中毒後的情形，極似是著了老二的道兒。若真個是老二所為，他竟敢在蘇州城內同錦衣衛動手，取其性命，是什麼生死大事要不顧一切了？可知事關重大，必是事關重大。不過在我們兩兄弟眼中，除卻金錢美女享福玩樂，又還有什麼大事了？或許是那老趙得罪他了，他是跟蹤老趙到了這僻靜地方才動手？那麼老趙到此處又是為了什麼？一般錦衣衛武功稀鬆平常如豆腐，老二怕不會鄭重其事的從盤門那邊老遠一直跟到這裏來罷，那又是什麼原因？哎呀，若此事真是老二幹了，恐怕不是誰個得罪了老二，而是老二有了大秘密了！這麼一天不見他的蹤影，可見非同小可，非同小可！哎呀，不對不對，若錦衣衛有什麼好處得手了，自然是珍之重之寶之藏之，也不會落單了無端來此偏僻之所被老二做翻。是了是了，或是老二同那個什麼老趙都是在追查另一個人，那人才是正點主兒？隻是沒有這個正點主兒的一星半點消息，老子的想頭隻是胡猜而已。罷了，來此一趟也算明了些少道理，且回去盯緊老二……隻是老二也不是好相與的，我猜想雖八九不離十，但無憑無據如何探得他的真實？倒要想個法子，叫他避無可避……
廖大人聽對方沒頭沒腦的稱讚自己，深感詫異，竟然就有些臉紅發燒。不過這幾句過後，老者眼光光望著自己，卻是再無言語，隻看得人心中越發慌亂。此時想要逃走又不敢，想說話又不知說什麼好，口中隻是喃喃道：“哪裏話呢，哪裏話呢。”倒是一派謙虛謹慎。
忽聽見一個嘔啞難聽的聲音說道：“廖大人位居錦衣衛總旗，年紀也不小了，想閱曆也多，怎的會如此不辨眉頭眼額？大把的日子不是活到阿貓阿狗身上了嗎？”
這邊兩個不提防還有旁人在，都吃了一驚。廖大人隻覺得這把聲音既似第一次聽到，卻又似在什麼地方曾經聽到過，卻又一時想不起在何時何地是何緣故。不過竟然有人來到，則把水攪渾，自己趁亂逃命就有可能了。那老者驚訝於自己居然不能察覺附近伏得有人，可知來人功力不淺，內心是著實的忌憚。而心中還有另一層顧慮：來得一個人，就可能來的百十個人。唔，極可能是錦衣衛昨日從此地押解去衙門的人太多，太引人注目了。倒是要盡快離去方才穩妥。他想到這裏便說：“朋友好身手。請教高姓大名，見個麵如何？”
聽那聲音說道：“在下倒是很想出來，好向廖大人賠罪呀。卻知道錦衣衛一向難以高攀，不知廖大人肯不肯見諒呢？”廖大人聽了，忽然醒悟，這聲音就是昨夜給眾錦衣衛臉上留下紅掌印之前那人說話的聲音，雖然聽起來略有改變，但兩把聲音是同一個人說的絕不會錯。此時對方既然挑明了，陪個小心就是上策，即馬上對空行禮：“小人得罪了大俠，真是該死！千萬求大俠饒恕小人則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