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中下旬之交,徐家嶺村又埋在一年一度的新綠裏了。西邊的村外,隔著寬闊的溝穀,是條比徐家嶺略高的丘陵。
天剛放亮,一兩個星還高掛著。徐毓蓉和吳韻琛已經習慣了,他們爬上這丘陵總要停留一會兒,理理氣,並且乘這當兒好好看看前麵的村子。過一兩天他們就要回位於杭嘉湖腹地的他的家了。今天,陳主任、公社主要領導來徐家聚一聚;是為他倆餞行,還是徐家宴請領導,或者是領導們上門答謝,也許幾重意思都有。
“包包我來背。”吳韻琛勾著肩上的短棒,翹了個口袋背著,他們采買了些肉、禽,徐毓蓉要接過來,由她背,她說,進村了,由他背著“要給人說話的”。
“過了溝,進村後由你背。”她沒再堅持,隻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他顛一下身子,把口袋背好,他們就著坡往下走去。吳韻琛看到走在前麵的徐毓蓉,總覺得她和原先有些不一樣——他是從醫院回來後感覺到的——可也說不出有什麼不一樣。
“姐,姐夫,我早看到你們了,”弟弟從村頭人家的場院裏走了出來,說著,接過他的包,“米、蔬菜都準備好了,爸爸讓我來接你們。”他們一起進了村。
山村人家,就是有客人,切肉宰禽地操辦也是不多見的;大隊支書、隊長得到消息趕來見公社領導,公社今天來了陳主任和郭付書記。吳韻琛聽從老徐的安排,與領導們一起說話。陳主任聽了一會兒大隊幹部的工作彙報,與郭付書記交換了一下眼神,打斷了他們的彙報;進而要求他們安排好老徐、徐毓蓉的實物、現金分配。
“吳工程師,我和小郭提議大家聚一聚,就是想借機會真誠地謝謝你。”陳主任向大隊幹部交代完,轉向與吳韻琛說。
“倒是公社對我們太好了,我和徐伯伯、徐毓蓉是一家人了,和公社也就是一家了,我貢獻一點綿薄之力,說不上什麼。”
“吳工程師,我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小工廠對我們十分重要。眼下你和毓蓉先愉快地度假去,回來後我們再叢長計議,公社準備再辦一到兩個小工廠,到時吳工程師為我們好好出出主意、牽牽線。”
“毓蓉,”陳主任越說越高興,不給吳韻琛說話的餘地,大聲招呼起來。
“毓蓉,今天叔叔我很高興。你看,大家的生活好多了;吳工程師,多優秀的年輕人;你要珍惜這一切,大家對你深深關愛,你要擔當起親人、公社的希望。”徐毓蓉半舉著兩隻濕手,來到陳主任跟前,聽他說話,一邊哎、哎地應承著。
“謝謝領導。”徐毓蓉在公社、大隊領導麵前還是不太自在,她謝過領導就忙她的事去了。
下一刻,幹部們去大隊辦公室談工作。吳韻琛脫了身,來到廚房一起準備午餐,這倒符合他的心意。徐毓蓉上灶,老徐在灶前,弟弟操刀,吳韻琛自告奮勇,為他們打下手,合家人一起忙碌,其樂融融。她完成一道菜,他把菜送上桌,這樣她也從容些。他大部分時間圍在她身旁,在她合上鍋蓋後的空隙裏,他們說說話。她做這做那的行動,最使他開心;畢竟,有一段時間,這是奢望。然而,縱然開心,他總感覺她和原先的她有些不一樣。他們生活在廠裏,所有的事主要是由他來操辦的,她處在被服侍的地位,所以不能感覺到什麼;在來她家的路上和在她家裏,他就能感覺到她的異樣。今天,這種感覺就很明顯了,雖然還是說不上什麼。他們忙著,他也在忙,隻能偶然在意識裏這樣想想。
午餐比較豐富,席上陳主任的意圖很明白了,就是要辦工廠、也要安排好老徐家的分配。吳韻琛答應盡他所能,讓小工廠辦起來。借了午餐,大家都很盡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