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3 / 3)

“從這段日子裏的表現來看,德英應該能順利過好轉場這一關,但真到了那一天,她有什麼樣的行為還比較難說。你說,我們國家為什麼會有‘農村戶口’的呢?”

“從一般的理解來說,存在農村,又想實行戶口製度,那就有了農村戶口;然而,按我的理解——這種理解不一定對——主要是由於沒有創造出足夠多的崗位滿足農民不想做農民的願望,另一個原因是魯迅先生說的,‘破落戶的飄零子弟’。”

“看你說到哪兒去了。”“是的,我們越說越遠了,很多事不是我們能弄明白的。我們早點去聚會現場吧。”

參加聚會的除了小蔡邀請的人外,隻有莫德英的爸爸、媽媽。她哥哥他們取了飯菜在自己家裏用餐。這也從一個側麵說明了這次聚會並沒有太多的喜慶成分。席麵上,所有的參加者都很乖巧,盡量說說愉快的事由。小蔡隻是順水推舟,說了希望大家支持他工作的話。今天的聚會也隻能這樣,大家都是當事人,所謂冷暖自知、心知肚明;而且不這樣又能怎麼樣呢?總歸是順著、受著了。心情歸心情,他們還是頻頻舉杯,為他們多年的同事、朋友之誼,為他們將來的大連生活幹杯。

小蔡為聚會還安排了下午的點心餐和晚餐。席散作別已經是星光滿天的時候了。

臥房裏,油燈有限的光芒下,小兩口正在小聲交談。他們都覺得隻能這樣了,估計屆時不會有太大的困難的。他們也是其中人,當然知道他們和他們的真實思想。麵對巨人般的規定,每個小小個人又能怎麼樣呢。

“比如一條魚,被漁民裹在網裏提出水麵後,掙紮一陣是免不了的,但最後還不是靜靜地躺在網裏。”小蔡說完,莫德英聽罷,他們都“樸刺”一下笑出來了。

“今天席上我幾次想說幾句表態的話,但總是覺得在眾人麵前說不太好。”

“想說什麼?”

“我想向爸爸、媽媽,還有哥哥表明我的心跡,我小蔡一定忠實於自己的家庭,一有可能立即來接你們母子去大連;就算你們母子不能去大連,哪怕我回漢中種地,我也和你們母子不離不棄。”

“好了,好了,男子漢,大丈夫,不要給我灌迷魂湯了。我是要你說這種話的人嗎?”莫德英嘴上硬,臉上已經笑得像朵花了。

“我是認真的。”小蔡斬釘截鐵地說。

“我知道你的為人。我把我自己交給你,是我願意把我自己交給你,是我喜歡你。不管在什麼情況下,我都不後悔。”她的話擲地有聲,絲毫不讓小蔡的斬釘截鐵。

“你也不用向他們去說,我來代你說。”她看小蔡還要說,就這樣說。

確實,夫妻的恩愛不是言語所能傳遞的。今天晚上,無論是睡前的說話時間還是以後的時間,他們都分外珍惜。

席散道別後,徐毓蓉和吳韻琛先回了她的家。他們由於經常不在家,所以很珍惜能與爸爸在一起的時光。他們說說家裏、廠裏的事,覺察不到時間過去了多少,等他們上路回廠時,才知道夜已經比較深了。

自從徐毓蓉的工作崗位移到工廠後,像今天這樣看望了父親後走夜路回廠的日子是很普通的。今晚的月光對於星光很是相宜,稍稍挽救了他們的(特別是她的)心情。月光之下,北邊黑壓壓、高峻的秦嶺有些渺遠和迷蒙,倒是添了幾分溫柔。為了讓她節省體力,他讓她搭著肩走。

“韻琛,你看,天河斜斜的,直貫天上。‘河搭角,做夜作’,按往常,地裏的活越來越空閑,屋裏夜裏要越來越忙了。”她說。。

“不是說‘冬閑’麼,忙些什麼呢?”吳韻琛知道,越是進冬,農民的熬夜越是深,因為第二天白天比較輕鬆。他發出明知故問,為的是她的一份歡愉。

“我知道你知道我們熬夜做些什麼,你常常要我高興讓我很高興。不過,我問你,我已經快忘了還有織布這件任務了,我沒有陪嫁的‘布’,你會不高興嗎?‘嘻嘻!’”她因為明明知道他不會在乎卻還要這麼發問而自顧自地笑了出來。

“你的笑已經替我回答了,我越來越覺得我們的心靈經常是相通的。”

“每次回家,我都快習慣於家裏隻有爸爸一人了,可弟弟越來越讓人牽掛啊。”

“是該去看看弟弟了。向廠裏要輛車,叫上爸爸,一起去看望他,怎麼樣。”

“好是好,會不會影響不好。”“偶然一次,不要緊的。”

他們像往常經常經曆的那般,有說有話地走在夜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