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2 / 3)

“我先挑明了,這次在大連,工程隊領導特別交代了你們幾個的事,端正自己的思想、擺正自己的位置,萬一出現見異思遷、撇下漢中妻子的事,一律開除處分。”

“蔡哥,至於嗎?”又一個同事這樣說。

“大夥都明白,咱們成個家不易,珍惜還來不及,領導說的是‘萬一’,希望大家和領導想到一起去,把心思用在工作上,對妻子對家庭對孩子都做個對得住的人。”

“蔡哥,沒說的!”“是的,是的。”同事們有說的,有附和的。

他們說著走著來到村外。連著村子的是層層疊疊、盤根錯節的梯田。一部分田裏種了麥子,苗兒黑綠黝黝的;另外的地在休耕期,地裏長著一種被叫作紅花草的綠肥作物,比較麥苗的綠色更顯得嫩些。那些被以畫畫為生的人稱作中景的部分,是平原上的村落,一派迷茫的摸樣。不消說,最遠處是南山了。小夥子們初涉家庭,各自還沒有擺脫好動、好玩的習性。他們被大連這座大城市鼓舞著,差不多感到自己已經飛越群山,工作、生活在大連了。如果說他們的妻子眼下是憂喜參半的,那麼他們就整個是一個喜字了。

“嗨!大連離瓦房店還真不遠,你們都沒有去過嗎?”一位說了大家都想到的話,大家不消於回答,算是一種默認。

“唉!我在家時怎麼就沒想到去大連玩玩呢?那時真傻,要是像現在這樣,我每年非去玩幾次不可。”大家都笑了,他說了各人的心裏話,其他人就沒說了。城市本來就是人為了讓自己的生活更美好而創造的;誰不喜愛城市?何況他們是原本生活在城市裏,又被迫在窮鄉僻壤呆夠了的一群呢。

“等把老婆、孩子接來一起生活,那才美死人呢!”小蔡似乎在作總結。

“好!”“真棒!”“沒想到有這麼一天。”大家的附和詞足見城市在人心中的地位。

小蔡他們回村裏了,順便再去其它地方轉轉,今天他們有太多的好心情,太多的要說的話。同樣是在議論未來,不同心境的人就有不同的議論。她們在家裏的女性正在議論和外麵正轉悠的男人有關的那些事。

“小王沒和我們一起來我看倒不是對小蔡的聚會有什麼意見,而是對工程隊的做法的一種反抗。就著自己的意氣,我也不想來的,但想想來一次並沒什麼壞處,主要是可以聽聽有沒有新的消息。”她們正說著。

“是啊。工程隊真不像話,同樣是個人,同樣出力幹活,為什麼我們農村戶口的就不能去大……”“大連。”有人補上話。“德英,你倒是替我們評評這個理。”

莫德英笑了笑,接她的話,“我還不和大家一個樣。讓我評理,我當然評我們有理了,我恨不得把想出這個主意的壞蛋殺了才解氣呢。可這樣又能解決什麼問題?半年,哪怕一年,時間並不算長,我們忍一忍就過去了,到了大連就好了。其實,領導是為了我們能有一份工資,如果不想要工資,那完全可以隨他們一起上大連的。”

麵臨同一件事,不同的性格可以導致不同的判斷和結論。有一位參加聚會的女士就這樣說,一年半載的等待能夠接受,隻要丈夫對自己有情有意自己就滿足了。她還覺得比起其他被辭退的農民工,她們應該是受到很好的對待了。

“我總覺得這些男人真沒有心肝,你看他們聽說要去大連後的那種高興的樣子,全不顧我們做妻子的感受,他們在水裏,那想著我們在火裏呢。”

“他們的感情是真實的,換個位置,我們也是這樣的。誰不向往城市,而且他們是在城市裏生活慣了的。我們聽說要上大連後也高興得不得了,隻是我們比他們多了一份對婚姻的擔憂,暫時去不了罷了。”女性們畢竟與男性不同,她們對自己的行動對自己的影響的關心總是不如對他人的行動對自己的影響的關心來得多。她們說來說去,情緒漸漸地平服些了。

莫德英的哥哥和父親在她哥哥的屋裏忙著事,同時也在說著小蔡將一人先行去大連的事。他們議論的結論是樂觀的。他們都認定小蔡是個有道德、有事業心、有責任感的好青年,是完全可以托付的,所以他們對灶上的事做起來就更起勁了。

村西邊,徐毓蓉的家裏,她配合著吳韻琛,在打掃整理環境。徐毓蓉生活在精神抑鬱狀態下,進食、休息不正常已經有比較多的時日,她的體力大不如前了。她隻是在一旁指點、指點,做一些為他遞這、遞那的事。他們一邊打掃整理環境一邊說著今天的聚會。今天的聚會確實包含了一個太沉重的話題,而且聚會把這個話題具體地擺到了所有人的麵前。

農村戶口對於她是不陌生的,她是從爸爸的囑咐裏邊知道生活裏有這回事的。自她有些懂事起,爸爸的話語——好好讀書,將來考上中專、大學就是城市戶口了——就一直伴隨著她;自她比較懂事起,獲得城市戶口就是讀書的主要動力之一。後來她輟學回鄉做了農民,她就永久地獲得了“農村戶口”。從此,她就知道她的這一輩子裏就再也繞不開“戶口”這個咒了;然而,現實表明,她還是低估了戶口的力量,事實是她並沒有作好充分的準備來應對戶口的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