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緊。看著你受冷,比我自己冷還要難受。”
“你對我莫德英真是太好了,我真害怕害了你。”
“瞎說,我開心還來不及呢,怎麼會害我呢。”
“……我是農村戶口啊,我是農民。”
“農民又怎麼的,我一點也不覺得農民有什麼不好。”
“農民是沒有什麼不好,可他們沒有糧食供應,沒有各種各樣的‘票’,農民的兒子是農民,兒子的兒子還是農民。農民的孩子讀完了書是不分配工作的,隻能在村裏種地。辛苦一年的分紅隻有城裏人工資的十分之一,最多五分之一。”
小蔡沉默了,莫德英沉默了。半晌,小蔡說話了,他毅然地說“不怕。隻要我們互愛互親就什麼都不怕。”
“是的,俗話說,夫妻恩愛苦也甜,隻是十分委屈你了。”
“我不委屈,被委屈的是你。”
“……!你真好!我如果不遇到你這樣一個‘好’人,我真不敢想該怎麼辦。”莫德英說罷,轉過身,把臉埋在小蔡胸前,嚶嚶地哭了。小蔡知道她傷心了。他用一隻手摟著她,一隻手拍著她的後背,不斷地用話語安慰她。莫德英需要小蔡的撫慰,撫慰平服了她的傷痛。莫德英漸漸好了起來。她堅定地對小蔡說:“夜裏涼,你要著涼的,我們回吧。”
月光不甚明亮,還是可以讓她們認清田間的小路。她們看到了突兀在農地裏的供水泵站。四周了無人跡,隻有秋蟲的鳴聲響成一片。泵站孤零零地在那兒,似乎
是隻為她們而準備的。
泵站的門是小蔡打開的。到了站裏邊,莫德英完全不像往常的她了。也許是剛才在褒河邊或前些時候,她就想定了,她像一個生疏的主婦,操持著似乎該她做的事情。她堅定地邁出了她人生中最重要的第一步,也是她們兩人共同的第一步。
月光清清淺淺,照進了裝著鐵護欄的窗戶,籠罩著她們。莫德英在小蔡的身旁,側了身,注視著沉睡中的小蔡。她為他掖了一下肩頭的被角,她好像在看一件工藝品或者是一件寶貝。她親了一下小蔡的眼角,幸福地笑了。莫德英不是一個願意、善於掩飾自己情感的姑娘,此刻她真的感到很幸福,她真情地笑了。又一下,她又笑了,而且輕輕地出了聲。她在想,自己百十次地憧憬過與心上人的那一晚,那一處。萬萬不會想到是南邊平川上的一座泵房和幾年前還在幾千裏路之外的一個東北人。她想到,真是應了一句老話,“有緣千裏來相會”,何止千裏,有幾千裏呢。其實莫德英隻是偶爾表露出弱女子那樣柔弱的一麵,不管將來怎樣,她愛小蔡,她愛了,決不後悔。
莫德英下到被窩裏,她一隻手摟著小蔡。過了一會兒,她也沉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