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2 / 3)

堂屋的門大開著,徐毓蓉一個人座在堂屋裏。她雖然已經多次模模糊糊地設想過那位即將來到的大學生,但此刻她還是又一次想到了這位抽像意義上的大學生。除了學校裏的老師,徐毓蓉至今還真沒有見過任何一位現實中的大學生呢,更不用說是一個會進行技術革新的大學生了。她想,他會是個什麼樣子的人呢?公社大院裏有什麼技術要進行革新呢?他需要別人協助他些什麼呢?她怎樣做才算是協助他了呢?這些題目更像是一種思維過程,說起來本來就無所謂是問題或是別的什麼的。徐毓蓉還有幾分害怕,怕這位大學生的年齡與自己般配,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公社機關大院裏的人們將怎樣咀嚼自己和這位大學生,自己還真心裏沒底呢,盡管這種咀嚼是善意的,而且已經隱隱約約地出現了。徐毓蓉感到臉上滾燙滾燙的,她用雙手捂住自己整個的臉,漸漸地,徐毓蓉的頭低埋下去了。這幾天徐毓蓉一直在責怪自己,認為自己真差勁。自從陳主任找自己談話布置工作後,自己就變得做事不能集中注意力,常常無故地焦燥不安。徐毓蓉畢竟是有文化知識的,她清晰地意識到,所有這些都不是無緣無故的,重要的是,自己心兒深處的那根生命之弦、熱血之弦、情愛之弦被撥動了。徐毓蓉站了起來,走到堂屋外的場院上,這樣可以平靜一下她的情緒。徐毓蓉知道,一個人,特別是一個女人,一生中定會有幾個關口需要認真地、勇敢地去麵對的。一陣風吹來,場院盡頭冬日裏變得枯黃的芭茅發出沙沙的聲響。在芭茅的空隙處出現了爸爸和弟弟的身影。

徐家嶺村這一帶的農村裏,這一天的第一餐到再次下地幹活之間間隔的時間是比較長的,一般約有二個小時。到了需要再次下地幹活時,生產隊長是會發出某種訊息的,比如吹哨或用嘴喊話或其它約定俗成的響聲。可是這並不說明村民二次下地間要歇息這麼長的時間。事實是村民用完餐後僅僅休息一、二根煙的時間就又下地了,隻是他們不是到“大田”(生產隊的土地)裏去而是到由每家每戶分別耕種的“自留地”裏幹活。村民們在這種自留地裏幹活真是又快又好,因為從這些土地上獲得的收成是全部歸自家的。有些比較開明的人可能對此不宵一顧,可是村民們卻是每年、每月、每日裏都是這麼認真地在勞動的。

時間大約到正午了,爸爸、弟弟又到隊上下地去了。徐毓蓉獨自在自家的自留地裏幹農活。今天她還要收獲一些蔬菜,明天帶到公社食堂去,公社裏是會給錢的。這樣也可以減少爸爸到文市、薑營鎮上賣菜的次數。當然,這種珍貴的機會並不是徐毓蓉獨占的,她隻是獲得大家依據感覺分配的次數。既然說到了這種庸俗的話題,那麼可以附帶說明一下,徐毓蓉自從到公社裏工作後,每月能夠從公社裏領取3~5元現金的“菜金補帖”款。您千萬別小看了這點收入,把它和在地裏打拚的純農民的收入相比雖不能說是天壤之別,但還是不小的。徐毓蓉做第一餐時已經準備好了夠第二餐用的食品了,所以她一個心思地埋頭幹活。

她正低頭彎腰地幹著,突然一粒土塊打在她的後腰上。她沒有回頭去看,她知道一定是德英來了。莫德英對毓蓉家就像自己家一樣熟悉。她已經進屋拿了農具來幫毓蓉幹活。莫德英現今的身份也不比往昔了。她半年多前去了國家建委五局四公司所屬的一個工程隊打工(當時叫作“做小工”)。這個工程隊就是建造吳韻琛所在的工廠的那個工程隊。莫德英得以進工程隊打工徐毓蓉是出了大力的。從知道公社有進工程隊打工的名額起,徐毓蓉就纏上陳主任。雖然沒少挨陳主任的批評,最終還是使德英獲得了這個珍貴的名額。兩個人一起幹活與一個人單獨幹就是不一樣。兩個人有說有話,幹活立刻輕鬆起來。兩人自徐毓蓉到公社工作起,相互的接觸就比以前少了。後來莫德英進了建廠工程隊,兩人就更少能在一起了。所以今天倍覺親密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