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來,維特根斯坦覺得他沒有困惑了,就去鄉下當小學老師了。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逐漸覺得不是這麼回事兒。後來在劍橋當老師的時候,他的學生收集了他上課的言論,再加上他平時留下的筆記,在維特根斯坦死後,有人把這些文字歸結成書出版。這本書顯示了維特根斯坦在《邏輯哲學論》之後的哲學思想和邏輯實證主義完全不同。
維特根斯坦發現,原先用邏輯去分析語言的想法太天真了。比如生活中有人說一句:“我還是我嗎?”這話如果用邏輯來分析,那麼答案是顯然的,這是一句沒什麼用處的話。然而我們知道,在生活中我們說這句話的時候,有自己的意思,而且不同的情境下還可以表示不止一種意思。
如果我們掌握了邏輯分析的方法,到生活中一看,其實沒意義的句子比比皆是。然而老百姓誰管你什麼邏輯哲學呀,人家覺得這話有用人家就說啊。
所以維特根斯坦發現,語言並不能隻停留在表麵的邏輯分析上。同樣的一句話,說話的情境不同,說話人的語氣、表情、手勢不同,常常會表達不同的意思。換句話說,每一個情境都給語言製定了不同的規則,語言得和規則結合在一起,才能顯示真正的意思。而這規則又是沒有邏輯可言的②。
哲學研究也是這樣。如果你給你的哲學討論製定了或者尋找了一套語言規則,那麼你的規則必然是獨斷論的。如果你堅持反對獨斷論,你不停地懷疑,結果就是你最後必須把語言規則都懷疑掉。但是沒有了語言規則,你也就沒法再說話,再表達你的意思了。
換句話說,我們可以用無限的懷疑來防止獨斷論,但是懷疑到最後,唯一的結果是什麼都給懷疑掉了,什麼都沒法信了。而你一旦要建立自己的學說,你所用的語言,必然要在一些不言自明的前提之下,而這前提隻能是獨斷論的。
我們還記得之前在說辯證唯物主義的時候,提到了很多理論不能自己解釋自己,道理就在這裏了。你要講世界是什麼,你必須得張口說話吧?你一張口說話,懷疑論者馬上就可以追問:你這句話的根據在哪裏呢?就像邏輯實證主義本身的規則也經不住自己的分析一樣。
所以維特根斯坦認為,哲學其實是一件很主觀的事。命題並不一定非要經過邏輯實證的嚴格檢驗才有意義。日常語言(也就包括傳統哲學家對哲學的各種討論)既是有意義的,也是建立在各種獨斷的規則上的。因此哲學不可能成為嚴謹的學科,不可能去嚴謹地解釋這個世界。它隻能描述這個世界。
可以說,維特根斯坦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哲學家,能夠提出兩種截然不同、又都對哲學史影響深遠的理論。
但是,這……這是什麼情況?
我們研究邏輯實證主義,是因為我們覺得哲學的邏輯基礎不牢靠,應該好好加工一下,把哲學改造成科學,然後再紮紮實實地追求真理。但我們怎麼最後說用邏輯和理性沒法研究語言,怎麼最後得出來一個哲學都是主觀的的結論?
邏輯實證主義的研究說明了幾件事情。第一,大部分哲學問題,特別是形而上學的問題,按照嚴格的邏輯實證的方法——也就是科學方法去研究是無法得出答案的。第二,符合邏輯實證規則的語言的表現能力非常有限,也就是說我們能用理性嚴謹研究的問題很有限。
這事兒越來越扯了。
當我們看到叔本華和尼采的非理性傾向的時候,我們覺得這還是一個偶然現象。大約是形而上學搞得太極端了,再加上歐洲掀起了對科學的反思,所以有了非理性思潮。
但是邏輯實證主義的失敗卻讓哲學家們嚇了一跳。當哲學家們真的板起麵孔,用最嚴格的邏輯去規範哲學問題的時候,卻發現哲學根本就無法用嚴謹的語言表達!那我們該怎麼研究哲學呀?什麼堅持理性啊,什麼反獨斷論啊,這不都成了開玩笑了嗎?
但是你要以為哲學家們沒招了那就錯了。
實用主義
我們再來看看實用主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