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個時辰,我才走到鹹陽宮。蒙嘉進殿內稟報,隨後他出來請我進去。我端著食盒獨自入殿,我走進去看到秦王政坐在桌案前。我走上前,叩拜道:“拜見陛下。”
“你我二人再此,無須多禮。”
我隨即起抬首,他將書冊往案上右側,說道:“前來坐。”我提著食盒走到他左側坐下,將食盒放在桌案上。同時說道:“知道陛下辛苦,故做了肉羹給陛下帶來。”
我將食盒打開,取出肉羹。他說道:“寡人可要好好嚐嚐。”
我遞給他湯匙,他嚐了一口,說道:“極好。”喝完肉羹,他又問道:“王美人可有好轉?”我一愣,不料他會問起王姐姐。隨即回道:“不及從前了。”
他說道:“寡人母親喪子,時至今日,到也是鬱鬱寡歡。可寡人總覺得,這日子活人總是要過的。久久沉浸於悲傷,並無益處。”
我回答:“人念心都沒有了,還不想何益處?”他看向我,我又道:“對王姐姐來說,小公子是她唯一活於後宮的理由。後宮的女子先是盼望得到陛下恩寵,然後是盼望降下子嗣。最後便是將全心賦予給孩子,希望其健康長大。如此才不會感受到深宮中清冷。對於這樣的女子來說有盼望,才能好好的活著。”
他回道:“瓏兒也是如此?”
我對上他的長目,聲細如蚊,“瓏兒是為自己而活的。隻不過帶上了一點東西,往日是對倡後的仇恨。如今又是多了對陛下的一份情意。”
他伸手將我抱住,大手攬住我的玉肩,將抵在他的下巴頦兒處。我都能感受他的呼氣,以及心的跳動。“寡人以為瓏兒會說因寡人而活。”他的聲音傳來。
我靠在他的胸懷裏,回道:“大秦的百萬甲士,朝中的群臣,鹹陽的數萬宮人。皆為了大秦強盛而活,皆為陛下而活。陛下身係大秦,實在勞累。嬴瓏不願再給陛下負重。”
“寡人不累,寡人是諸侯間最為英武的大王。寡人能護住大秦,自然也可負得起你。”
我一笑。隨即聽到他也發笑。
良久,我從他懷裏退了出來。我看著他問道:“陛下宮中女子甚重,何不放出宮一些。”他問道:“怎麼突然提起此事?”
我說道:“宮中有身份的妃嬪並不多,毋須如此多的宮人照養。宮人若是年紀大了,再放出宮。也找不到好的人家,再者宮中的開支也可減去一大部分。”
他問道:“瓏兒,真去問過上百宮女,他們願意是否出宮?”我搖了搖頭,他一笑。我辯駁道:“放他們出宮嫁人怎會不願意?終歸是比拿著微薄的月銀等待陛下辛寵強得多。”
他又一笑,解釋道:“宮中女婢來者可分三處,一是他國送來的,二是征戰俘獲來的,三則是秦人家中自願入宮為婢者。前兩類宮人皆為異國人,與秦人風俗不同,加上秦國境內法律嚴明,就是異邦人也需遵守秦法。異國人難以適應,他國女子出宮也是得不到好的婚嫁。再說秦人自願入宮為婢的,這類婢女或是家中貧困,或是夫君戰死疆場。他們入宮就是為了月銀,供養家裏。而今這個世道,戰火紛飛。他們都是不願意出宮的。”他眼中翻出金光,道:“沒有拿出被這鹹陽宮更為安全。”
我想說秦政自以為是,可他所言句句屬實。如此也罷,自以為是其實是我。
自我重歸興樂宮,秦政便再也未去了西宮。而是每日處理晚政務後,便坐著轎輦過渭橋來興樂宮。我也是看著日頭要落下,便走到興樂宮外等候。見他乘著轎輦遠遠地來了,我臉上便浮現笑容。
栩蝶站在我身後說道:“宮中妃嬪甚多,就大王待我們娘娘是不同的。”
我笑了笑,我已入秦宮一年半,栩蝶直爽的性格是一點兒也未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