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32年,秦王十四年。
二月,燕七子有孕四月。後宮妃嬪前去拜見王後時,王後對燕七子也是噓寒問暖。後宮妃嬪雖常有懷孕者,可讓王後連吃食、香料都不忘叮囑的實在少有。倒是入宮快半年的楚八人還無所出討了王後一句催促。
這楚八子本就是個蠻橫驕縱的主,見王後在眾人麵前說教她。她表麵上不吭聲,但心中早就是氣惱了。她是認為,她是現任秦王的女兒,而王後左右不過是先王之女。
我和齊良人走在路上正見了一出好戲,燕七子懷著孕肚在一個侍女的陪同下緩緩前行,楚八子經過。見燕七子行禮不周全,便同她吵了起來。
我和齊良人站在遠處,便聽見楚八子聲聲逼人,“你給我跪下!行大禮!”
燕七子的侍女是個護主的,她側著頭說道:“我家七子有孕在身,實在行不得大禮。”
“秦宮素來重視等級製度,我位分在你之上。你就需得向我行大禮。”
齊良人見罷,向我說道:“這燕七子實在刁鑽。”我笑了笑,繼續看著。
隻見燕七子低著頭,不做聲。那侍女辯駁道:“我家七子產下公子,便同楚八子同級。八子何苦刁難我家七子?”
隻見楚八子聽罷,就向那侍女揮了一掌。我和齊良人遠遠都聽得那響聲,侍女的頭都被打偏了。“主子間說話,還輪不到婢子插嘴!”
燕七子將那侍女護在身後,她說了什麼我並未聽得清。但見她隨後跪了下來,行大禮。
楚八子掩麵而笑,隨即離開。
燕七子見罷,也起身。侍女為她拍了拍衣衫上的灰,她的雙目緊盯著我和齊良人站得遠處。齊良人一怔,說道:“夫人,燕七子看見我們了。”
我一笑,看著站立在原地燕七子對上她的目光,向齊良人說道:“那又如何?七子向八子行禮,我們難道要出麵阻攔麼?”
燕七子瞪著我們,恨恨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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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政最近很是忙碌,他來興樂宮見我次數都少了許多。興樂宮偏遠,師父受命前去南陽郡視察。也便無人可告知我朝中政事。
直到我閑暇去了六國府邸,見了趙嘉。這才明白在鹹陽宮中那暗潮湧動的細流到底是什麼。
我是夜中,才跑去六國府邸的。趙嘉彼時正在看書,我安置好撬開的屋瓦。小心翼翼的和阿忱跳下屋頂。敲門三聲,一聲大,兩聲稍小。是我們之間的暗號。
趙嘉為我看門,我笑道:“幾月不見,子嘉又長大了些……”
還未等我說完開門話,他就將我一把拉進去,阿忱隨即進門。我進了屋舍,回顧看他的動作,探出頭左顧右盼,隨即關上大門。我又一笑,“果然是見長,力氣都大了些。”
他問道我:“事到如今,你怎敢出麵前來。”
我冷靜下來,問道:“發生何事?”
“秦人已在束載1、厲兵、秣馬,預備攻趙。”
我一愣,他又道:“他國質子已經無人敢與我結交,府邸外最近多了一些守衛。”
“我不知曉。”
子嘉低著頭,淡淡說道:“若是秦人攻打倡後一流,我會歡喜鼓舞。但此次秦人攻打的是趙國,傷害的是趙國軍隊,是趙國子民。”
我的思緒徹底緩過來,說道:“如今趙王年幼,春平君、郭開掌權,倡後亂政。趙國百姓在趙王的統治下身處水火,不如在秦人的治理下,安居樂業。”
他瞠目,責問道:“你可知曉你還是趙人!”
“若你真是心係百姓,就明白百姓我所言極是。”見他不語,我又道:“秦法嚴峻,百姓恐懼刑法而少有左道之徒,大臣不敢結黨營私而少行賄之事。貴族犯法與庶民同,則不敢尋事滋事。”
他低著頭說道:“可趙國土地是我趙國先輩所留下的。”
我上前安慰道:“子嘉如今可要在鹹陽,可要悉心學習秦人禮法。過幾年,你便要回國任趙王。”
他微微抬起頭,麵色茫然地看著我,說道:“子嘉還能回邯鄲?”
我笑著說道:“你是趙國公子,終歸是要歸趙的。而趙遷不過是傀儡趙王,他又怎麼能守候趙國宗廟?”
年十四的趙嘉竟然在我麵前留下眼淚,我從懷中掏出繡著梅花的絹帕遞給他。他接過,擦了擦麵上的淚水。他說道:“子嘉會認真讀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