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靈一夜未睡。
這邊天才剛亮,她便去了船老大處。都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青葉的死太過蹊蹺,她實在不想就這樣輕輕揭過。再說就算她真的死了,自己也不可能就這樣讓她沉屍河底。隻不防她喊了半天,裏麵卻隻是沒動靜。一時唐靈進去後才發現他竟也病了:不僅滿麵潮紅,呼吸急促,就連蓋著的被褥都被汗打濕了。
想來是昨夜下水時間太長,到底還是涼著了。
隻如今她自己也是病體初愈,實在沒力氣再去照管他。加上沒了青葉,許多事情她幹起來都不趁手,倒平白耽誤了不少工夫。
一時她略略整裝,便自離船去了岸上。
原來這裏臨水的商鋪,最大的便是昨夜曾熱心幫忙的燈籠店。唐靈有心找他打聽下,隻一路走進去,卻並未看見人,隻有各式各樣的燈籠在店內四處懸掛堆放著。
這店麵著實不小,不過最難得的就是東西雖多,卻並不顯得淩亂,反而還頗有幾分錯落有致的情趣在裏麵。
隻此時她也無心欣賞,眼見得店內無人,她隻得趕緊抽身出來,一邊尋思著後麵該到何處去請人幫忙。
不想一隻腳剛跨出去,便聽見一道清朗的男聲在身後響起道:“這位娘子這麼早,不會是要買燈籠吧?”
唐靈估摸著此人就是店主,便趕緊先行致禮道:“昨夜得蒙郎君高義,相助良多,本不該再打擾。不過因我是外鄉人,在此地人生地不熟,隻好腆著臉過來,請您務必再幫我們一次。”
此人的確就是這燈籠店的主人馮梁。他家紮燈籠卻是祖傳的手藝,到了他這一代,已經有數百年的曆史了。
本來這個時辰,鎮民們大多都是在食早飯。他一向來得早些,卻不想竟因此看到個國色天香的美人。
他便不由暗忖道:果然眾人所言不虛,這女子倒的確是舉止嫻雅,容貌無雙。就是可惜身材稍單薄了些,臉上也黃黃的,看上去更是格外惹人憐惜。
他便著意放低了聲音道:“娘子客氣了。某自幼讀書時,最欽佩的便是俠義之士。隻可惜家父早逝,我又是獨子,才不得已接了這燈籠店的買賣。你如今有什麼事,盡管告訴我,隻要我馮梁能辦到的,一定在所不辭。”
唐靈向來不喜拖泥帶水,因一聽見對方願意幫忙,便立時說道:“我的船夫病了,不知這裏可有大夫能為他看診?另外,昨夜出事的正是我的貼身侍女。我與她雖名為主仆,實則情分匪淺,堪比親生姊妹。她如今客死異鄉,我有心要找到屍體,為她安葬。不知郎君可認識些水性好的人。”
不想她看上去如此嬌弱,性子卻反而爽快。幹淨利落,倒是頗有母親在世時的風範,心裏不免又對她多了幾分喜愛。
唐靈眼見他不過三言兩語,便已將諸事安排妥當,實在是叫人刮目相看。
唐靈本不欲離船太久,眼看著諸事齊備,便從袖中拿出幾片金葉子擱在案上道:“此物權作診金與勞力費用,請郎君務必收下。如今船上無人看顧,我不可離開太久,這就告辭了。郎君大恩大德,且容小女子日後再報。”
他知她性子如此,倒也並未多加糾纏。隻在唐靈轉身欲走時道:“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娘子這幾日若還有為難之事,隻要說一聲,我一定盡力辦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