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宋遼戰爭(6)(1 / 2)

高梁河之戰,由於渤海酋帥達蘭罕降宋,宋因知渤海遺民反遼的統治甚烈,乃於太平興國六年(981年)遣使謀與渤海遺民部落夾擊遼國。旋以此種結連與國無功,乃謀傾國之力以伐遼,並作審慎的準備。因此,實已失去因其喪而伐之的時機。蓋景宗賢卒後,蕭太後臨朝,人心未定之頃,內則“母寡子幼,族屬雄強”,外則“邊防未靖”(蕭太後當時之言),東有女真,北有阻卜,西有黨項,均乘時叛遼為亂,蕭太後英明善禦,機斷能謀,將相如韓德讓、耶律休格、耶律色珍等皆為竭誠盡力。國內既定,即一麵於燕山山脈諸險要處築城以備宋,一麵遣兵分討女真、阻卜、黨項,而一一平定之,然後集全力以戰宋。此種處理國家大政井井有條、手段明敏之行動,遂能將瀕臨動亂的國家置於岩石之安。觀光義不能乘其未安,外有女真、阻卜、黨項之亂未平時而進攻之,乃待至四年其內外大定之後而始舉兵。北宋之所以戰敗,且其後曆二十年的戰事,終於屈服於遼鐵騎之下,而結澶淵城下之盟,豈是偶然。

宋太宗策劃此次進攻,規模至大,戰場橫亙今河北山西兩省,動員傾國之力,采外線作戰的態勢,以遼之南京為總目標,大軍分為三路,以行分進合擊。其戰略指導為命曹彬所率的主力軍,在易涿方麵緩進,以吸引遼軍不能分兵進援山後五州,使田承進、潘美兩路能迅速攻達蔚州以東之線,以便合擊幽州。此種戰略指導,驟觀之似甚為卓越,但細察之實又不然。蓋田重進潘美進向山後,道途險遠,連絡困難。觀田重進已到達蔚州,而潘美之軍久不見達,遂致為各個擊破已足證之。特以曹彬之不才,又在太宗分權製度下,初則受製於諸將紛紛爭功的騷擾,繼則在大敵當前就糧於雄州的錯誤行動,故致迅速慘敗。若再就蕭太後的內線作戰戰略指導觀之,即無曹彬就糧的錯誤行動,亦難免為其各個擊破。

遼此次作戰,乃以保衛南京為總目標。遂以南京為核心,采內線作戰之態勢。其戰略指導,是以南京為核心,加強城隍工事,並集中大軍於此一地區作機動的使用。以涿州及蔚州為第一線,適時轉用兵力,求各個擊破宋軍於此二地區。在平州尚海岸則布置警戒部隊,以防宋水軍登陸威脅其側背。蕭太後在此一戰略指導行動中,初則與遼主隆緒疾馳涿州東北的駝羅口,先穩定涿州以北的防線。其東京軍到達南京時,即使之屯駐南京,並加強城隍守備的工事。及宋軍攻蔚州時,又自駝羅口還屯南京北郊,迅速增援奉聖州及蔚州以東的防線,以阻田重進的深入,而減輕其西麵所受的威脅。及曹彬軍就糧南退時,遼休格立即反攻,蕭太後與遼主亦迅速馳至涿州之東,指揮大軍猛烈攻擊,遂大破宋軍於岐溝關地區,且繼之以猛烈追擊。曹彬既敗,蕭太後與遼主迅速馳至南京,增兵擊破田重進軍於蔚州之東,然後再破潘美軍於飛狐。宋之三路大軍,遂逐次為所擊破。蕭太後此種機敏的行動,遂創下中國曆史上最具典型忌義的內線作戰。

君子館之戰,太宗不明敵情,即指授方略,命定州之軍攻岐溝關,以遏敵後;同時命霸州及高陽關之軍與瀛州軍會合,求遼軍主力以行決戰。結果,定州田重進在岐溝關行動消極,謀求自保,滄州軍李繼隆觀望不敢進;賀令圖狂妄,為敵所欺而被擒;遂使劉廷讓、李敬源、楊重進等在君子館集結之時陷入重圍,而招致全軍覆沒之厄運。經此二役之慘敗,於是自太祖匡胤以來宋禁軍的精銳損失殆盡,府庫亦從此漸竭,宋因陷於一蹶不振的境地。此皆趙光義自以為能所遭致之慘敗。孫子曰:“故君之所以患於三軍者三:不知三軍之不可以進,而謂之進;不知三軍之不可以退,而謂之退,是謂縻軍。不知三軍之事,而同三軍之政,則軍士惑矣。不知三軍之權,而同三軍之任,則軍士疑矣。三軍既惑且疑,則諸侯之難至矣,是謂亂軍引勝。”又曰:“將能而君不禦者勝。”而趙光義皆犯之。滿城之戰,劉廷翰等不遵詔旨而大勝;君子館之戰遙從中製而大敗。此役之後,光義推咎於李繼隆不赴援以塞責。其實若繼隆往,不過徒供犧牲而已,豈能有益於戰局。

反觀蕭太後知機善斷,每戰親臨指揮,故皆能適合戰機。且耶律休格於誘擒賀令圖之後,亦已看破戰機,遂一麵守險以阻鎮定望都方麵之宋軍,然後集中兵力圍攻君子館之敵,又絕河橋而杜宋軍脫逃的歸路。凡此可知其既看破戰機,乃有此一圍殲之結果。

趙光義經此二役慘敗之餘,遂不敢再言戰,且戒邊將不得妄生邊事,反於滹沱河加築第二防線。旋女真高麗相繼請伐遼,亦不欲與遼再開隙而婉卻之。當初用兵於北漢時,遼遣使問“何名伐漢”光義率直答之曰:“若北朝不援,和約如故。不然惟有戰耳!”又岐溝關戰前三年(太平興國八年)即高梁河戰後三年,光義聞遼於近塞築城,猶傲然曰:“此為自全之計耳!”又曰:“幽州四麵平川,無險固可恃,難於控扼。異時收複燕薊,當於古北口諸隘據其要害,不過三五處,屯兵設堡寨,自絕南牧矣。”觀其前倨後怯如此,亦可知光義狹隘的胸襟。又當其初即位巡視內藏庫見財帛山積時,曰:“如此財帛用何能盡!”以評其兄匡胤憂府庫不實為杞憂。至此,精兵既盡,府庫將竭,而始戒懼,何其短淺之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