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軍隊有對內維持社會安定和對外保衛領土主權兩種職能。北宋建軍的重點放在對內,即嚴防武人叛亂和鎮壓農民起義的作用上,而忽視了對外守土禦敵的職能。趙光義就直截了當地說過:“國家無外憂,必有內患。外憂不過邊事,皆可預防;奸邪共濟為內患深可懼也。”(《宋史·宋綬傳》)因而實行一套“強幹弱枝”、“守內虛外”的軍事製度。這一製度結束了中唐以來武將割據的局麵,不僅兩宋沒有出現分裂割據,以後幾朝雖有統治階級的內部叛亂,但都未能形成分裂割據局麵。這一製度對強化封建中央集權,無疑起了重大的作用。但由於執行者過於死板,不可避免地削弱了抗擊外部入侵的力量。加上北宋采取募兵製,造成多養兵而戰鬥力日弱的結果。兵源主要來自農兵和失業流民,特別在災荒之年,大量招募饑民當兵,造成冗兵冗費。據《宋史·兵誌》載:宋太祖開寶年間(968—976)士兵總數為378000人;太宗至道年間(995—997)為666000人;真宗天禧年間(1017—1021)為912000人;仁宗慶曆年間(1041—1048)為1259000人。可見軍隊數量的增長是驚人的。據梅堯臣《田家語》一詩記載,北宋和西夏作戰時,陝西路每家出一丁,惟留跛的盲的,“跛盲不能耕,死亡在遲速”,結果是國家收的“六分財,兵占其五”(陳襄《古靈先生集》卷八)。這對社會經濟生產起了極大的破壞作用。北宋“積貧、積弱”以致亡國,軍事製度的“矯枉過激”且不能根據時事的發展而變化,也是其重要原因。
三、宋遼二十餘年諸戰役之得失
(一)高梁河戰役
趙光義欲乘滅北漢的聲威以收複燕雲故地,重建中國北方國防,恢複中國領導四夷之地位。此誠正確的戰略構想,而無可非議者。太平興國四年六月十二日由鎮州北進,十九日抵金台屯,二十日至遼南易州,遼之州城即降,二十一日遂圍涿州,而遼守軍亦望風而降,二十三日已馳至遼南京之城南。計其行軍路程,每日約行百餘裏。此種風馳電掣的行動,其目的顯然實行戰略奇襲,謀出遼人之不意,一舉襲取幽州,而達成此次作戰的目的。此舉頗收頃刻之效,幾逼使遼之燕京不能守。且觀此次作戰計劃,又顯然欲取得幽州之後,即揮軍指向古北口及野狐關諸要塞,將遼人南出西出之路予以封鎖,如此則遼後五州不攻而得,燕雲十六州即告克複。此正孫子所謂“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爭”的戰略原理之運用。
然而宋軍出師攻北漢,曆時二月餘,而頓兵於太原堅城下,又達二旬,兵疲糧匱,已達極點,幸北漢大臣元老馬峰勸劉繼元降,太原始克。宋兵於太平興國四年五月二十二日自太原赴鎮州,二十九日到達,計其行程,上下太行山艱難的山路,每日約行百餘裏。在鎮州休息十二日,即轉兵北上。且諸軍所想望的太原之賞不行,則其時宋軍之心力俱疲的情狀可知。光義驅此心力皆疲之眾,頓兵於幽州堅城之下,而遭受內外夾攻,此正如李左車論韓信井陘全勝後的狀況,其敗固不待計籌而後知。且宋軍圍攻幽州城時,不知奪取得勝口險要以控製戰場的形勢,而坐視耶律色珍據之以待援,此亦足以顯示宋上下的無能。高梁河平川四達,豈是阻援之地勢?觀唐太宗之圍洛陽,而急馳虎牢以阻竇建德,則知趙光義此次“圍點打援”之失。
宋軍此次北征,大軍僅循一路而進,而無他路軍以配合之。且無戰略預備隊的控製。此種有正無奇之用兵,乃為最拙劣者。孫子曰:“三軍之眾,可使必受敵而無敗者,奇正是也。”又曰:“凡戰者,以正合,以奇勝。……奇正相生,如循環之無端。”胡林翼亦曾雲:“有正無奇,遇險而覆;有奇無正,勢極即阻。”此正可為宋軍慘敗原因的說明。且觀此次作戰,顯無戰略預備隊的控製,故其作戰軍一潰而不可收拾。趙匡義親為大軍統帥,競無預備隊的控製,卒至一敗而棄軍逃遁,使戰勢無可挽救,此簡直軍事之外行者。然而彼以後在各戰役中,猶屢以陣圖授諸將,以指導戰鬥,寧不可笑!而其諸將之無人才,亦由此可知。
宋軍此次戰敗,幸遼大將耶律休格身負重傷,不能實行戰場外遠程追擊,否則,趙光義能否逃脫,宋諸軍能否潰而複集,尚未可知。
至於遼軍方麵,韓德讓、耶律休格、耶律色珍、耶律學古乃皆一時之選。燕城危而複安,德讓、學古是賴。遼軍轉敗為勝,休格、色珍之功。尤以休格之智勇,自趙光義而至於諸將,無出其右者。孫子曰:“將者,國之輔也。”遼有休格,故與宋曆年的戰爭,常能握主動而致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