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嘯聲,馬蹄聲,箭矢破空聲,烈火燃爆聲,山賊們猙獰狂笑揮動彎刀,一個個熟悉的麵孔倒在地下,一個孩子稚嫩的聲音被完全覆蓋,無人能夠聽到,也無人注意到他。
孩子的鞋子早已丟掉,雙腳被尖銳的碎石刺的滿是血泡,周圍陷入一片死寂,到處都是死屍焦土,孩子搬開一具具屍身,尋找著那名女伴的身影。
“小詩,不要死……不要死……”孩子全身都痙攣起來,他緊緊咬住自己的手腕,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來,鮮血順著他的牙縫淌下來,手腕上的疼痛遠遠比不上心中的疼痛。
孩子終於倒了下去,在一片殘垣斷壁中,在一片焦土中,在滿地死屍中,年幼的孩子抱著一顆頭顱,渾身浴血,就像是一條惡鬼。
畫麵又轉,兩名年輕人結伴而行,言語之間頗為親密,其中一名黑黑瘦瘦,看起來沉默寡言,腰間挎著一把長劍,另外一名麵容俊朗,衣著講究,看起來既儒雅又有學識,手中提著一柄長刀,為他又增加了幾分英氣。
他們一路西行,遊曆了無數名山大川,曾在泰山之巔試劍,也曾在南海之畔捕魚,持刀的少年曾為黑瘦少年擋劍,黑瘦少年也為持刀少年犯險,
兩人同食同住,親如兄弟。
隻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持刀少年的眼中漸漸多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他常常會看著黑瘦少年的背影歎氣,眼神中有惋惜,又有狠厲。
一天晚上,兩人躺著一片草場上,持刀少年像是無意地問道:“你劍術大成之後,想做什麼事?”
黑瘦少年望著天空發呆,滿天星辰閃爍著,他的臉上也露出一種向往的表情,說道:“自然是要縱橫天下,讓這世間枷鎖,再也不能上我之身!”
持刀少年沉默了一下,問道:“你就未曾想過要進入朝堂,行天子令,鎮守一方平安麼?”
黑瘦少年笑了笑,胸中豪氣頓生,說道:“我要做九天之上的雄鷹,不會為自己栓上鎖鏈,進入朝堂為鷹犬,絕不是我的誌向!”
持刀少年歎了一口氣,眼神中那最後一抹猶豫也消失了。
這天夜裏,長刀刺進了睡夢中黑瘦少年的胸膛,持刀少年沒有去看黑瘦少年的眼睛,他不願,也不敢。
持刀少年靜靜將長刀拔出來,口中喃喃道:“隻可惜你我誌向不同,否則我們本可以做一輩子的兄弟。”
“你天賦太高,我不能就這麼放任不管,這個江湖以武亂禁之人太多,天下遲早會因為這些人引起混亂。”
“不要記恨我。”
黑瘦少年靜靜躺著那裏,持刀少年的刀法他是知道的,這一刀下來他本就應該被刺穿心髒,但他卻並未死去,那是一個隻有他才知道的密碼,他不同與常人,他全身的穴位包括心髒,都向右偏離一寸,正是這一寸之差,才救了他的命。
或許是持刀少年對自己的刀法太有信心,又或許是他心懷愧疚,他沒有等待漸離心髒停止跳動便離開了。
持刀少年就這麼離去了,黑瘦少年始終一言未發,被欺騙,被背叛的痛苦豈是言語能表達的?
黑瘦少年像死屍一般躺在那裏,眼中有憤怒,凶狠,不解,更多的是悲涼,連親如兄弟的人都不能相信,這世界還有什麼是值得我留戀的?
哀大莫過於心死。
黑瘦少年眼中的一切情緒都消失,變為了純粹的仇恨,唯有仇恨!
韓山,你給予我的苦痛,來日必將百倍奉還!
從那一晚起,漸離的胸膛從此便多了一道無法被治愈的刀傷,傷口處一道道漆黑鬼紋蔓延,詭異非常。
戴山茶花的女人蹲在床邊,靜靜地打量著那漸離的眉眼,她已經瞧了兩個時辰,怎麼也看不煩,漸離左手被仔細地包紮起來,臉也被擦的幹幹淨淨,與先前瀕死的狀態相比,已經好了很多。
那女人打了個哈欠,她已經忙碌了大半夜,困意潮水般湧上來,她看著緊湊的木床,小心翼翼地掀開被腳鑽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