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城。
春寒料峭。
早早收了攤的牛富貴端了隻碗,蹲在自家門口吃著麵。得了空,牛富貴總愛看這些來來往往的人,生怕錯過什麼光景。除卻冬天,他都是蹲在門口吃飯。這已經成了一個習慣,怕是要蹲上一輩子。
“王哥兒,去哪啊?”牛富貴停下了筷子,揚聲問道。
穿著粗布青衣的王哥兒微微點頭,指了一個方向。
“去周伯那裏幹活啊!”
牛富貴望著王哥兒的背影,吃著麵,不禁對屋裏的內人說道:“小哥兒必定是個厲害人!去年冬,周伯將他拖回來的時候,滿身的血,腰間還別著一把奇怪的黑刀。你說,這樣的人物,會不會是哪個皇帝的兒子?謔,這要是哪天風光了,浩浩蕩蕩來感謝周伯。”
“得了吧你,整天嘴這麼碎,早晚吃個大虧!快點,吃完了把碗拿過來……”牛富貴的老婆有點煩自家的丈夫這麼吃飯,卻也無可奈何。
王石在小巷之中穿梭著,跟那些熱心的王婆李嬸孫叔錢伯一一打過招呼,進了一家年歲有些久遠的書店。
周伯是個秀才,始終考不中舉人,就回小城將老屋子改了,開了個書館,偶爾教教幾個學生,賣點書,青菜白粥,日子過得倒也清淡。王石在這裏幹活,分去了周伯的半碗飯。
說是幹活,其實也沒什麼,隻是在這裏靜坐,一天沒幾個人來。小城裏的人就那麼多,識字的就那幾個。賣書也賣不到哪裏去,也沒有幾個人願意來識字。
王石一般不怎麼說話,有時候能靜坐一天,一動不動,這點周伯是極為佩服的。他常說,能靜坐的人,可以幹大事。
“王哥兒,什麼時候走?”周伯在謄抄書籍的間隙問道。
王石隻是微微笑了笑,沒有說話。
“你不是這的人,總得走的。人生啊,總是有這樣那樣的坎兒,邁不過去,也總能熬過去。你不同,你指定能邁過去!你這樣樣子,可是幹大事的!”
“窮且益堅,不墜青雲之誌。王哥兒,莫在這小城裏白了少年頭,都好些日子了,你就這樣坐著。”
周伯頓了頓,繼續說道:“活了這麼多年,才明白什麼叫做‘有誌’。”
“唯有經曆過生活的蹂躪,經過了無數的挫折,品嚐過痛苦,在艱難之中不抱怨、不放棄,砥礪前行,才能夠稱得上是有誌。其餘的,不過是在空談自己的想象罷了。這世上的人,不過都是些脆弱的人。”
“這世上有很多的不公平。有付出就會有回報,有付出也不一定有回報,這兩個道理都沒有錯。有些人,有些事,很差,卻依舊能夠跟一些努力了無數年的人取得同樣的結果,甚至要更好。”大概周伯常年沒有考中舉人,對此深有體會。
“這世上的苦難,都是苦的,沒有任何的作用,沒有人願意經曆苦難。可是人都是逼出來的,你不得不走上這條路,付出比別人更多的努力,忍受苦難,才能得到你想要的。”
周伯從大雪地之中將王石拖出來的時候,就知道這不會是一個平凡的人。可王石好像習慣了這裏的生活,準備一直住下去,這是周伯所不喜的。周伯希望王石能夠振作起來,養好傷便去闖蕩天下,做該做的事情。
臨了傍晚,王石穿過小巷,去城南的舊屋子裏安歇。
半路上,被李嬸攔住。
李嬸像是打量銀子一樣打量著王石,眼中笑來了花,說道:“王哥兒,你人長的可真俊俏,像是小女子一樣!不不不,我是說你長的好看啊,不是說你像個小娘子。王哥兒,你看你都這麼大了,沒尋思找個暖被窩的媳婦兒?”
“有沒有看上的?有看上的,盡管給李嬸說,我保證給你說過來!要是沒有,我給你介紹個!就是那條巷子的胡家小妮子,偷偷看你好幾回了,我保證她是喜歡你的。你是不是沒瞧見過她?”
“別的不說,人長的絕對是咱小城裏數一數二的,一雙杏眼,白白的小臉,苗條的身段,小腳端是喜人!哎——你瞧我這嘴,說哪裏去了,淨說些葷話了!”
“王哥兒,怎麼樣?得了空,你要不去瞧瞧,肯定是滿意的!李嬸給你牽線搭橋,保證這事兒能成!”
王石耐心地聽著李嬸講完,微笑著點了點頭,應了兩句,向著自己的小屋走去。
李嬸望著王石的背影,一陣期待。
李叔抽著旱煙,說道:“我說咱家的,你可歇歇吧!整天攛掇這個攛掇那個的,你不嫌累得慌啊!王哥兒可不是咱這裏的人,能看上胡家那個大嘴妮子?瞧著吧,早晚王哥兒八抬大轎來些老周哥的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