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沈汐到底還是攔住了姚梓傑的去路。她瞪大了眼,忍著眼底打轉的淚水,問話時,身體都在微微地發抖,她說:“姚梓傑,那我算什麼?”
在她的記憶中,他待她那樣的好,羨煞了旁的姑娘,她曾經那樣的欣喜,欣喜著他會與自己執手一生,相攜到老。如今,說什麼,她也不願去相信他已成了旁人的枕邊人。
姚梓傑本就不耐煩,見她如此,重重地甩開了沈汐伸來的手,沈汐被他狠狠地甩倒在了地上。姚梓傑似是狠了心,臉上露出了鄙夷的神色:“你就隻是沈汐,小漪的姐姐!我說過我愛的一直隻有小漪!”
像是兜頭一棒砸在了她的頭上,血花四濺,如盛大而妖嬈的花朵,熱烈又飽滿,卻又帶著摧毀一般的疼痛。
沈汐就這樣病了。整日臥在床上,死死地閉著雙眼。
大夫說:“積鬱成疾!”開了許多的藥方子,卻不見任何功效,緊閉的雙眼無絲毫神采,隻能從她的臉上看出悲喜。
會做很多很多的夢,夢裏的情境很熟悉,她不停地跑,一直一直在迷霧一樣的竹林裏奔跑,希望跑出自己的恐懼中,然後她就摔倒了,抬眼就見血肉模糊,四周也隨之模糊了起來。
卻清晰地感覺到汩汩痛楚,湧在心間。
曾經的沈汐,如何得淡定從容,又如何得寵辱不驚,將沈家幾十號銀鋪慢慢擴大,分散於江南各個角落。又有誰不知她沈大小姐的才智,不讚她的聰慧呢?
可如今,在遇上姚梓傑之後,這些都不再與她有關了,所有的聰慧才智都隨風散去,而她做的隻能將自己深深地埋葬,甚至連葬身的地方都不想奢求。
沈老爺貼了告示,懸賞能治好沈汐的大夫。可大夫來了一個又一個,藥方開了一打又一打,大碗大碗的藥灌了下去,可沈家小姐,依舊紋絲不動,那情形,被好事的人傳為沈大小姐撞了邪,成了真正的活死人。
於是又請了高人來驅魔降鬼,可依舊沒有絲毫反應。沈老爺又不知從哪裏聽來,衝喜興許能救大小姐的病,於是貼了告示,為大小姐招婿。
隻如今,即使家財萬貫,富甲一方,又有誰願去拚了一生娶一個不說不笑的活死人做自己的枕邊人呢?
沈老爺唉聲歎氣,大夫人整日抹眼淚。
獨獨二夫人是樂在了心裏。
偏偏,第二日,就有人來了沈府,他站在廳堂處,白衣飄飄,劍眉朗目,輕輕勾了唇角,就露出淺淡的酒窩,他看著沈老爺,氣定神閑地說道:“晏某願娶大小姐!”
五
洞房花燭。紅燭搖曳。
柔色的月光透過花窗細細密密地灑落在芙蓉帳上,風一吹,便是旖旎風光,清輝的月也似濃烈。
是濃濃的草藥香,一陣陣,輕輕地在鼻尖流轉,直抵心間,那麼熟悉,熟悉到出現了幻影,卻又看不真切。沈汐努力想要看清,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誰,是誰,給她這麼濃烈想要抓住不放手的感覺。
她似受了蠱惑,一雙青蔥玉指緊緊地拽住了身下的絲緞,麵上更是嬌膩如紅雲,疼痛讓她緩緩地睜開了眼,恍恍惚惚地,她就笑了起來,咯咯地,銀鈴一樣,身側的雙臂自然而然地環住了她麵前的人,像是已習慣了這樣的舉止。
她輕輕地喚他:“晏揚!晏揚!”
身前的人本來僵硬的身子隨即柔和了下來,他回身緊緊抱住了她,細細密密的吻落下去,綻放如花,閃耀了星辰。
旖旎夜色。
還是在洛陽的時候,晏揚就將沈汐對姚梓傑的愛看得真切,她三天三夜的睡夢中,掙紮徘徊於夢境,口中念的,喚的,皆是姚梓傑。
晏揚看著躺在床上始終不安的沈汐,就起了惻隱之心,他想,是否應該放棄這筆買賣?是姚梓傑,拿著百兩黃金,又帶著誠懇的麵容,出現在晏揚的庭院裏。
他苦苦哀求,哀求治好沈汐的病。
他說他愛的另有其人,沈汐是知道的,隻是她依然固執地倔強地不願去相信,她愛得如此濃烈,愛得不肯罷手,漸漸地,沈汐的神誌變得不清晰,甚至將自己幻想成姚梓傑愛的那人,與他產生種種糾葛。
晏揚從不知道一個女子可以愛得如此強烈,強烈到患上臆想症,明明知曉心愛的人心有所屬,知曉他根本未將她放在心上,偏偏她不留後路地將自己當做了那人,幻想種種根本不存在的溫暖。
姚梓傑說得極輕蔑,甚至有多少的厭惡。晏揚是不屑姚梓傑的嘴臉的,卻忍不住想見見那個女子,到底是怎樣的女子,會有如此濃烈不可摧毀的愛。
第一次見到沈汐的時候,雖是漫不經心一瞥,卻驚了全身的血脈,那樣微微一笑,那樣清甜的聲音,晏揚就想,這般溫婉美好的女子,是誰,也不該辜負了?
他食了言,未從沈汐身上割去她對姚梓傑的愛意。可到最後,他還是後悔了。他不曾想,沈汐會愛得如此決絕,愛得寧願毀了自己也不想看見自己的愛情不完整,那模樣,像極了自己曾經經曆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