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愛在維也納(2)(1 / 3)

藍色多瑙河

喔!終於還是提到了《藍色多瑙河》。

我原本相當喜歡這首曲子(話雖這麼說,倒也不是現在就不喜歡),但在維也納待久一點,就會不得不患上一種叫做“藍色多瑙河恐懼症”的病,每每聽見這首曲調華麗的圓舞曲就會頭皮發麻。沒辦法,維也納人未免太愛這首曲子。《藍色多瑙河》是大約四分之三場音樂會的開場曲、大約二分之一場音樂會的結尾曲,而維也納一年的音樂會超過三百場;任何一間號稱音樂咖啡館的店家在周日午後彈奏的樂章裏一定包含《藍色多瑙河》;新年舞會季幾乎每夜不同單位辦在不同地方的各種舞會裏也必定演奏(新年音樂會就更別提了,有哪年沒演奏嗎?再怎麼樣也會在安可曲中出現)。所以1-2月,每晚隻要是有可能舉辦舞會的場地,會輪流傳出《藍色多瑙河》。不過最最誇張的是歌劇院地鐵站的“音樂洗手間”。投錢進入,聽到的還是《藍色多瑙河》。

“天天吃山珍也是會膩的!”對《藍色多瑙河》由享受變為忍受的希波這麼說。“聽到後來多希望他們換換口味,維也納出名的音樂家那麼多,隨便換哪首當國歌都好,就是別再《藍色多瑙河》了,畢竟多瑙河既不是藍色的,而且根本沒有穿過維也納!”

從維也納北邊流過的多瑙河還真的不是藍色,對於這個大疑惑雖然也想考證一番,不過似乎沒什麼特別說法。

小約翰·史特勞斯金漆塑像前方的草坪,應該就是Jesse與Celine最後過夜的地方。走在此處理應相當纏綿才是,但電影裏讓我印象最清楚的一幕,卻是清晨Jesse與Celine都已離開後,薄霧中的草地留下兩人共飲的紅酒瓶和酒杯,一個福泰的老婦人淡淡從旁走過。

很久以前,我也在草地上度過一夜。

那是第一次自助旅行,在澳洲大堡礁附近。當時與旅途相識的女伴遍尋不到住處,於是兩個差不多年歲的小女生挑選位於醫院邊的草地窩著睡了一夜,渾然不覺有什麼危險(竟認為醫院邊大樹下十分安全,現在想想真可怕)。唯一的困擾是草地太濕,露水沾濕鋪地的牛仔外套。那年我十九歲。

維也納氣候幹燥,草地上過夜大約沒有這問題。隻是左右看看,還真是相當空曠。

“你說,你聽說過有什麼人在市立公園的草坪上荒唐過嗎?”我悄悄問希波。

“沒有,從來沒有。”希波也很小聲回答(附近應該沒人聽得懂中文吧)。

“以前去澳洲玩時,還真聽當地人說過有這種天雷勾動地火的事情發生。不過發生地是住宅區邊的樹林,雖鄰近大馬路,但多少有樹叢遮著,還有點隱私(?)。把場景放在這,似乎誇張了些。”

“記得看完《破曉》,跟朋友爭論好久,猜測到底那一晚Jesse和Celine有沒有發生什麼。結果謎底等了十年才解開,真是。”

“你記得Celine穿的衣服吧?背心裙裏麵加上短T恤,第二天早上那件短T已經不見了,所以當然有發生什麼。”

“嗯,我有注意到。不過,你自己說,如果是你,在這樣的地方,有辦法嗎?”我指指真的非常空曠的草坪正中心。

“嗯……大概不行……”

“就是說嘛!對了,你還沒回答我性幻想對象的問題!”

走!我們上酒莊

據說人喝酒後會吐真言,為了讓希波能早日招供,“偽偵探路線”至此完全變調,準備在凍颼颼的夜裏上山,前往離市中心稍遠一點的新釀酒莊。去酒莊,除了盤算著灌醉希波,主要是為了一飽口腹之欲。

再次回到維也納,我還惦記著上回在酒莊附近那間餐廳供應好吃得要命的烤豬排。如果可以喝新釀紅酒,配熱騰騰烤肉,光想都是一件很過癮的事。

2008年夏日的維也納小居遊將結束前,跟著希波到山上、大約每本維也納旅遊書都會清楚標出的新釀酒館區,順便去了幾乎位於山頂的餐廳。

抵達餐廳時已經有些晚,德語地區生活規律,九點廚房就關了,隻剩下燒烤可選擇。我點了正在戶外燒烤架上油潤烤著的肉排,再加一個湯。兩個人剛好夠,特別還配上1公升的酒莊新酒。

夜風裏,送上木桌的肉烤得真正好,鮮美多汁,略帶焦味,調味幹淨,一點也不花哨。有多好吃呢?一塊食畢,壓根不餓的我,居然央求已經收工的廚師再烤一塊。

半年過去,我們於寒凍中再次啟程,循著舊路,跳上老式U4電車,一路惦念著美味。車窗緊緊關閉,窗外正落著雪。冬日不正適合吃暖呼呼剛烤好的燙嘴烤肉嗎?電車到達Heiligenstadt,再轉搭公交車38A上山。我們頂著寒風冰雪,一路搖搖晃晃,經過了新釀酒館的集中地,再往上到達山頂Cobenzl。雖然明明隻來過一次,對於好吃的總是記得特別牢。眼看餐廳近在咫尺,腳步不禁輕快,天仿佛也不冷,餓扁的肚子歡欣地發出大合唱。

再多走幾步,咦?餐廳的招牌雖是亮著的,卻不像有開的樣子。我漠視餐廳門口那一長排凝結有如獠牙的可怕冰柱,不死心地盯著門口掛的德文牌子。“3月1日開始營業。”希波一字字翻譯。“冬天嘛!大概山上太冷,休息了。”問題是我等不到3月1日。

“那麼先去Cobenzl咖啡好了。”希波指指山頭唯一亮著燈的圓形小咖啡館。小咖啡館非常美,可以俯望整個維也納夜色(雖然不能說是太令人驚豔的美景),菜單也有烤肉大餐,重點是餓趴趴的,晚上八點,人在氣溫攝氏零下5度的維也納山區關閉的餐廳門前,好像也不能有什麼別的選擇。我默然無語地盯著屋簷的長冰柱,仿佛經過意誌力的堅決就可以改變“非到3月才肯開”的無奈現況。

離開可愛咖啡館,搭著公交車下山,山腰是新釀酒莊的聚集處。雖然是酒莊,其實為一間間類似酒館餐廳的聚集地,隻不過每間都有自己釀的酒。一般來說,新酒是10-11月之間上市,屆時酒莊門口會掛上枯的葡萄枝,表示“我們已經收成完畢釀出新酒啦!請上門來嚐嚐”的意思。

隨意挑了一間進入。

這裏酒莊與酒莊最大的區別,在我看來,是觀光客的人數。如果夏天、新酒上市季來此,觀光客數量相當多,台灣來的朋友也不少,酒莊長駐的樂手會以手風琴和吉他演奏“梅花”或“茉莉花”之類的歌曲迎客,到處都很熱鬧。如果想要安安靜靜喝酒,一如我,就不得不走到離聚集處較遠的地方找酒喝。冬日就兩樣了,每個酒莊都很安靜,露天座位也紛紛收起。

“喂,要不要試試看使用Jesse那招,在這裏跟老板要酒喝?”喝下大約半壺1升裝的白酒後,我想起《破曉》Jesse央求酒保給他一瓶紅酒,讓他可以跟Celine共飲,並說“一定會把酒錢寄還”,是以如此慫恿希波。

“不要,就算要到了酒,市立公園又冷又遠,我可不會有興趣再跑去做什麼;那既然沒好處為什麼要幹這種事?哈。”顯然想到《破曉》中男女主角拎著酒後跑到市立公園發生點點點之事的希波,大著舌頭說。兩個人都已經微醺。

“但如果是跟酒保要酒這種事,在維也納還真的比較有可能。你不要看法國人浪漫,其實態度是很高傲的,意大利人雖然熱情但也計較。隻有維也納人若是相信你,真的會把酒給你!有時候會覺得他們的腦袋比美國人還直。”

1升白酒喝幹,一壺新裝的紅酒上桌。

“我覺得是Celine先喜歡Jesse的,一開始她根本故意換座位到Jesse旁邊。”

“這個在《日落》裏她間接承認了,編劇很誠實。我也覺得Jesse雖然先搭訕,但讓話題繼續下去的人是Celine。”

“你也會是像Celine的人嗎?”

“我?我沒辦法。可能會比較像Jesse,有勇氣開口搭訕,不過並非能亂聊的人。”

“我也是,我覺得那個Celine有點神經質,雖然可愛,但實在太神經質了……這麼一來在個性上,我們不就是兩個Jesse?這好像比較像《斷背山》的劇情。”

在第二壺紅酒也差不多要喝光時,兩個人已經繼續爭辯起電影中,諸如“一夜情”、“公園”、“性向”、“次數”等話題。嗯,在此不詳述(反正印象模糊)。

男女侍者似乎都差不多在收拾桌麵,老板先生走到我們這桌,端了兩小杯酒。“這是消化酒,請你們喝,喝下應該會好一點。”

酒莊將打烊,我盯著眼前小杯、顏色極深的液體,聞上去很香。

“這是德國人愛喝的消化酒,成分不清楚,據說喝了可以幫助消化,不過應該不能解酒吧?”希波說。

確實沒什麼解酒功能。會這麼說是因為後來搭電車下山時,我一路坐在電車地板上,抱著一隻無辜、嘴巴被規矩主人戴上嘴套子的米格魯,硬是逼小狗當我的新朋友,相當糟糕。

但這樣也算被酒保先生請到酒了吧?

流浪詩人的運河

“喏,船餐廳關門了。”深夜走在運河邊,希波指著船餐廳說。

雖然是十年前的舊片,十年內的維也納卻仿佛沒什麼變化。當然,片中聽黑膠唱片的唱片行應該是關門了,過了時的club可能也被淘汰。不過大體來說,時光在此處的流動緩慢,一如停在運河上的船餐廳,該要行走河間,移動卻有限。

原本的“偽偵探路線”,夜裏該去的是船餐廳或地窖餐館諸如此類Jesse和Celine在電影裏實際有去的地方(不過他們真“吃東西”嗎?真是個謎),隻是最後跑去喝酒。我撥開橋頭的堆雪,好把手肘撐在橫杆。將近午夜,船餐廳吊著的燈火俱已熄滅,另一側,一隻孤單小船在河中飄蕩,單靠著一根細纜繩將船係在岸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