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愛在維也納(1)(2 / 3)

“啊?”“我隻到過台灣的機場嘛!你們很凶的,我一點煙保安就來,把我請去吸煙室,跟這裏一樣都是煙啊!”老先生邊說邊比劃,模仿當時機場保全像是趕小雞一般把他趕跑。

“我是作曲家!你知道?作曲子,音樂對我很重要。可是我現在不作曲,我喝咖啡,咖啡是我生命裏的曲子,可是有時想想曲子都作不出來,咖啡也就喝得很難過,那個時候我就喝酒。”老人名叫法蘭克,他在麵前放了兩瓶奧地利啤酒、一大包煙絲、一小盒紙的桌上,寫下他的姓名地址。寫完了從小紙盒裏抽出短薄的紙來,放點煙絲,卷起來。“你抽煙嗎?不抽,那介意我抽嗎?”我抬頭看看隨處都是煙的咖啡館,搖搖頭。

“你知道,音樂、啤酒、女人,是我現在生命中的必需品。像陽光、空氣、水一樣重要。喔……你說煙,呃好吧!再加上一樣。可是……”法蘭克壓低聲音說:“我在這裏都追不到女人,真生氣!”好像忘了說,這位抱怨追不到女人的作曲家先生已經八十九歲了。

“你知道為什麼嗎?都是因為這裏的第三代老板!”

哈維卡老板們的專屬位子

“知道我們現在坐的是什麼位子嗎?”法蘭克一臉神秘,“這裏是哈維卡老板的專屬座位。”

法蘭克就住在葛拉本大道上,與哈維卡的距離步行不超過五分鍾。在過去四十五年裏,他幾乎把哈維卡當成第二個家。每周來三四次,每次一來就待一下午。年輕時寫曲子、約會;現在不寫曲子,就在咖啡館裏發呆、看報、追女人。偶爾拉住他覺得有意思的新客人坐下聊一番(比如我)。“星期二最討厭,哈維卡不開門,我隻能去另外一間咖啡館,很遠。”

身為熟客的法蘭克認識哈維卡上上下下的每一個人,也熟悉“每一個”哈維卡老板的習性。如果說哈維卡是全維也納最富於藝文氣息的咖啡館絕不為過。創立這間咖啡館的哈維卡老先生還健在,他和已逝去的夫人是支持起這間咖啡館的靈魂。如果說巴黎的花神咖啡受青睞是運氣,那麼哈維卡的無可取代就是努力。

哈維卡第一代老板夫婦在開設咖啡館時,就已立定經營方向。他們想養成一家文學咖啡館,於是讓咖啡館開到夜深,吸引無處可去的文人;他們砸重資訂購各國各式的報紙,讓愛閱讀的客人上門;他們收購畫,讓沒名氣的窮畫家以畫抵咖啡債。

哈維卡成名了。因為某夜某個文學人士的無意間發現,也因為眾多老咖啡館由於戰亂、經濟困難紛紛衰敗,哈維卡終於成為新藝文據點,而且曆久不墜。這裏越晚越熱鬧,哈維卡夫婦從不隱身幕後,他們穿梭於人群間,或是坐下來同常客閑談,他們會主動幫沒有位子的客人並桌,好似台灣的小吃店。然而要知道,這裏可是在略微嚴肅的維也納!

“你知道第一代老板很老啦!跟我差不多,可是每天早上他都會來,來的時候就坐在這兒。”法蘭克指指我們正坐著的椅子,“晚一點,差不多中午過後,第二代的老板會來,他也坐在這兒;更晚,下午五點,那個討人厭的麥可就會來了,他是第三代,長得好看,他也是坐這兒。就是因為他!他在時都不會有女人多看我一眼。”法蘭克又說:“喏,現在坐這兒的是你,你也是哈維卡的主人了。”

“老板的專屬座位!”這簡直讓我飄飄欲仙。稍稍鎮定神經後,才發現這位子果然別有玄機。哈維卡的設計有柱子擋在正中,製造出許多乍看“有隱私”的角落,但在老板座上,卻能以最大角度觀察到全店狀況,同時兼顧上門的新客與廚房咖啡吧的送菜速度。眼前正有個看似東南亞裔女子進出廚房幫忙。我記得沒有菜單的哈維卡似乎隻提供一種咖啡和兩種點心,一種日間供應,另一種非常有名,號稱夜裏十點後才有的布夫特爾(Buchteln)。

“那才不是真的!哈維卡什麼都有,你隻要點就對了。”“那麼有名的布夫特爾真的十點後才供應嗎?”“唔,我隻能跟你說,我在別的時間吃過!”我半信半疑,看著法蘭克露出“這是隻有熟客才有”的表情,結果之後卻在哈維卡陸陸續續吃到香腸、煎蛋、三明治及各種水果蒸餾酒。

哪天我才能在“非夜裏十點之後”時段,吃到哈維卡出名的深夜點心?是不是也要花上四十五年時間沉浸在哈維卡的氛圍才行呢?

對了!順帶一提,哈維卡的第三代主人確實相貌好看,也很大方,在黃昏近晚的哈維卡,他與我們共坐一桌。請了我一杯酒,再讓我跟他和法蘭克共享一小段“哈維卡咖啡館老板”的過癮時光。

“偽偵探”的一天

如果是自己,用一天來走走電影《破曉》中幕幕場景,會是什麼感受?

我想,跟隨電影來一段維也納晃遊。

如果按照電影中出現順序,路線規劃會成為大問題。比如Jesse和Celine跳下的火車來自布達佩斯,應該在維也納西車站停靠(維也納一共有五個車站,東西南北和中央,各有其主要行駛路線),但一出西站就抵達位於城市另一端、綠色青年風格的小圓鐵拱橋(出車站的場景),根本不可能。何況雖然景色相當優美,對話別有韻味,可是電影裏出現的無名氏公墓,老實說我並不特別想去,更麻煩的是,不是每個地方都能辨認出來。

思考許久,我將電影中一幕幕認得出、感興趣的景物記下;不確定,但很想試著找找看的場景,就先定格再用相機拍下以方便對照,如此,決定按照實用性、方便性及個人喜好,規劃出一日Jas版的“偽偵探”電影路線,《破曉》之維也納漫漫走。

從歐貝拉的甜蜜開始

早上八點。

在維也納時光裏,我借住希波位於維也納二區的兩房小公寓。平日會把公寓當成民宿出租的“希波小公寓”因為重要友人來訪之故(當然就是我),暫停營業,我得以享有非常大的活動空間。

與巴黎相同,維也納最熱鬧的市中心就是一區,數字由內而外擴大。維也納範圍小,是非常適合散步的城市。從二區小公寓要走到一區的舊城不過幾步路。

一出公寓大門,正麵對著普拉特大道,往東順著走,可以到瑞典廣場。在夏天這原是一條充滿林蔭的碧綠大道,嚴冬裏深色枯枝與雪色輝映別具風味。走在其中,心情舒適。

我在春末的綿綿雨絲裏走過,也在初夏清爽微風中漫步,即使是冬季大雪,走在這條寧靜路上都是心情愉快,仿佛煩憂皆放下。

再過去,就是多瑙運河了。

多瑙運河兩岸是截然不同的世界,二區的寧靜天地,差不多在多瑙運河邊止住。另一頭是終日車去人往的瑞典廣場和繁華熱鬧的古城區。如同歐洲其它各種地方的古城,維也納的一區亦是精華所在,名牌商店紀念品,在巍峨城堡高牆窄弄間如繁星點綴,遊人穿梭其間,難免忍不住動心花錢買些什麼。

不過我一大早來此,是為了吃早餐。

冬日早起有點痛苦,畢竟清晨氣溫不過攝氏零下5度左右。即使這麼冷的天氣,歐貝拉(Konditorei Oberlaa)一樣早早在八點開始營業。基本上,維也納絕大部分的甜點店(Konditorei)都在這個時間開門。

我懷疑這跟維也納人仿佛螞蟻轉世有關。

如果稍稍留意,在維也納很容易會發現Konditorei這個字樣,有時它會跟Café放在一起,有時則會跟Restaurant成為雙胞胎,但也不難發現它獨立存在。

簡單說,Konditorei意思就是專賣甜點蛋糕的店鋪。

維也納人對吃也許不那麼講究,但對於甜品卻情有獨鍾。甜點可以配咖啡當成早餐,可以配紅茶當成午茶,晚餐主菜可以隻是濃湯一碗,但飯後那碟冰淇淋慕斯蛋糕卻大得足以嚇死人。

這還不夠,消夜也是一盤甜甜的蒸麵包。

維也納人愛吃甜食愛得要命,而且分量多半相當足夠,吃塊蛋糕就能夠當作一餐。品嚐過地道維也納食物,再吃他們的甜點,會讓人嚴重懷疑嚴肅的維也納人骨子裏有柔美女性的一麵,主菜隨便無妨,甜點可不行!對甜點吹毛求疵的程度是每家咖啡館都有絕對“自製”的招牌甜點(巴黎咖啡館則沒那麼堅持),而有名的老字號禦用甜品店德梅爾(Demel),陳設高雅不說,光是蛋糕,隻怕就有上百種。

較年輕的歐貝拉也是相當有名氣的甜品店,在維也納有數間連鎖。對亞洲人來說,歐貝拉蛋糕的甜度沒有那麼高,大小也比較正常,不至於一個吃下肚會飽上老半天。室內擺設溫暖,氣氛比總是讓觀光客塞滿的德梅爾要輕鬆許多,適合有些冷、有些慵懶的早晨。

何況甜度恰好的美麗蛋糕是一天可以擁有最甜蜜的開始,也正是可以名正言順囤積卡路裏的深冬應該做的幸福之事。我慢慢吃完早餐,翻翻店裏提供各式報紙(看不懂德文也沒關係吧),忍不住又去櫃台選了兩顆歐貝拉自製的巧克力。

非常好吃。

凱琳絲咖啡(Kleines Café)就在附近,吃完早餐,剛好可以走去看看。

還記得《破曉》中Celine在小廣場讓吉普賽女人算命的那一幕嗎?就是在凱琳絲咖啡所拍攝。

你需要把自己從生活中的尷尬不安釋放出來,除非你能找到內在自我的寧靜,否則無法與他人心意相通。

——《愛在黎明破曉時》(Before Sunrise)

Jesse與Celine彼此的情意吸引漸趨熱烈,Jesse忍不住在夜裏熱鬧的戶外咖啡館吻住Celine。“我隻是想再吻吻你。”Jessie說,並買了一朵吉普賽女人前來推銷的玫瑰送給Celine。吉普賽女人幫Celine看了手相,說了以上這段似乎對任何人都通用的話。

年輕的我第一次看電影時,隻不過覺得這是個有趣、說明Celine易感浪漫的橋段。可奇妙的是,多年之後重看,卻對這段話有了深深感觸。

“如果是你碰到有個吉普賽女人,要幫你算命,你肯嗎?”舍睡陪好友的希波邊吃蘋果卷邊問。

“嗯,大概不會。”

“你不信算命?”

“倒不是。你知道,從前看這段時想法跟Jesse相近,對這些嗤之以鼻。現在不同,雖然一樣不會去算命,但覺得如果有人想花錢聽聽好話,能夠因此讓自己對人生多一些篤定,好像也不算壞事。”

“你呢?你會算嗎?”

“我還是Jesse派。無聊的事隻要本質沒變都一樣無聊,不因為年紀閱曆改變。”

“大概吧!對了,你在這裏有看過吉普賽女人或算命師嗎?”

“老實說,還真是從來沒有。土耳其人卻很多,也許哪天會碰到拿咖啡渣看運勢的土耳其半仙也說不定。”

凱琳絲咖啡

發現凱琳絲咖啡所在的弗朗西斯柯廣場(Franziskplatz)完全是意外。之所以特別提到歐貝拉的原因,除了因為蛋糕確實好吃,我也必須不好意思地承認,本來錯以為歐貝拉所在地才是電影場景。

在還沒有查任何資料之前,完全憑借著電影裏出現在地上安置的大石球來分辨拍攝地。恰巧第一次去史帝芬教堂附近的歐貝拉,就見到相同裝飾,誤以為無意中找到地點。後來查了相關資料,才發現應該是在距離歐貝拉不遠的弗朗西斯柯廣場。

弗朗西斯柯廣場周圍裝飾著一圈相當大的石球裝飾,凱琳絲咖啡就在邊上。如果是夏季,就會考慮改來此處享受早餐。雖然凱琳絲咖啡的餐點不算特別,而且十點才開門營業,但是弗朗西斯柯廣場的景致優雅,圍繞小廣場四周的建築物古樸,坐在此處仿佛身處中世紀,十分舒適。

除了早晨,晚飯後來此坐坐亦佳。凱琳絲咖啡夜裏麵貌不同。幽靜廣場在夏季傍晚會逐漸聚滿談笑人潮。這間咖啡館號稱是全維也納最小的咖啡館(Kleines在德文就是小的意思),雖然有著多重拱頂的室內裝飾特別,大小卻不過五張桌子。天氣好的夏季,廣場上會攤開大片撐起遮陽傘的露天座位,成群有意思的活潑客人聚集此處,氣氛如同迷你嘉年華。

可惜現在是冬日,在這個季節要憋在充滿暖氣的小小咖啡屋裏,在窄小空間脫下層層疊疊衣物,磕磕碰碰找地方掛好;坐不了多久又要再起身把方才動作重做一番好掙紮出門,實在是件麻煩事。所以冬遊的旅人一如我,在宛如中世紀一角的咖啡館外走走看看,就是一件賞心悅目的事。

凱琳絲咖啡的老板是奧地利演員漢諾先生(Hanno Poschl),雖然搞不清楚他究竟算不算是名演員,但還記得電影《破曉》開始以德語吵架,逼得Celine換座位因而認識Jesse的夫婦嗎?飾演那位無奈先生的就是漢諾本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