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下其他幾類俘虜關押醫治不提,接下來,第一類俘虜被李良等人五花大綁帶至下寨一處背風山坳,而第五類俘虜則四十人一批輪流進入山坳繳納投名狀。隨著第一批青壯郡兵的進入,山坳內不時傳出隱隱的哀嚎慘叫聲、哭泣乞求聲、皮鞭抽打聲、利器入肉聲,伴以嗚咽寒風,恰似在這片雪白世界開辟了一處人間煉獄。
良久,第一批四十名青壯郡兵晃晃悠悠的出了山坳,多數人如喪考妣,少數人卻揚眉吐氣。最誇張的是名愣頭青年,此人狀如癡癲,不時用左手猛抽自己的右手,口中還抽抽噎噎的念叨:“這下咋辦,俺是被逼的呀,可盧氏會放過俺嗎...”
山坳高處,紀澤佇立雪中,心中一片複雜。一個半月之前,他虐殺胡寇俘虜作為投名狀,那時算是針對異族的禽獸入侵者,而今虐殺盧氏俘虜作為投名狀,算是針對本族的罪大惡極者,為了求存,底限已在逐步降低。日後呢,當亂世升級,當糧食匱乏,當他人以人肉為軍糧的時候,自己與血旗營為了求活,又會怎樣?難道為了求活,就必須在這等血腥輪回中,一步步的隨波沉淪嗎?
之後,第二批、第三批...青壯郡兵們輪番進入山坳繳納投名狀,速度倒是越來越快。紀澤畢竟殘留著一絲壤主義精神,第一批完事之後便遁往它處了,有李良這樣的陰險分子主持,想必不會出現意外。
來到上寨醫護營,紀澤看望了湯紹。湯紹雖頗受折磨,傷勢倒算不上太重,至少之前他還有力氣親自下手,一刀捅死了紀澤送去的鄧喜,預計他的傷勢養個十半月便可。隻是,他是個極要麵子的人,此番先是逢難背離了血旗營,後又被軍前大大折辱,如今直欲躲入地縫,甚至都不願見到紀澤等血旗故人。對此,紀澤也隻能簡單勸慰幾句,並看著他的背影無奈離去。
過了半個時辰,當紀澤再度回到下寨,四百青壯郡兵俘虜已由滿麵紅光的李良主持著,規規矩矩的分組進行著憶苦思甜,當然,苦難定是來自盧氏,來自郡府,來自幽並聯軍,而甜美自是跟著紀某人,跟著血旗營。至於白雪覆蓋下新增了四十多具滿是窟窿的屍體,已被眾人選擇性的遺忘了...
次日明,卻已是雪過晴,大雪封山沒個影兒,大好的氣令雄鷹寨上下歎息一片。老爺顯然偏向了幽並一方,一夜風雪隻能蓋至成饒腳麵,雖對征剿大軍的行路攻寨有所阻擾,卻遠不足影響大局。紀澤卻無沮喪,甚至幹勁愈足,四下鼓動全寨繼續整固防禦,轉化俘虜,整訓軍卒,嚴陣以待。不管怎樣,摧毀中丘大營必將延遲征剿大軍的攻寨,今冬的第一場雪來了,第二場大雪還會遠嗎?
抱著能拖一是一的心態,孫鵬再被派出沿途騷擾,再加之雪後路滑,征剿大軍真就放緩腳步了。其實,放緩腳步主要因為中丘大營被毀,連雲梯都沒留一架,征剿大軍正在沿途與後方緊張的籌措輜重器械。還有一條紀澤不知道的緣故,那就是征剿大軍還在等著盧氏送來熟知密道的人。
諸多因素之下,雪後最多兩的山路,征剿大軍愈加穩打穩紮,一日十裏的蝸行,竟似瀏覽起了太行雪景。然而,步步為營、勝券在握的棗嵩並不知道,他緩慢行軍耐心籌備的三,其實是老爺給他的最後機會,卻被他輕輕放過了。
七日傍晚,輜重備齊,盧滎繞了中丘一圈也來營報到,大軍僅距飛鷹嶺二十裏,隻待明日抵達雄鷹寨大展神威了。可就是這時,令幽並大軍集體吐血的是,又下雪了,不,應該是倒雪,因為這一次,地茫茫間居然下的都是鵝毛大雪!哪有雪剛停三又下的,還這麼大,老爺這不玩人嗎?
同一刻,雄鷹寨,雪花飄落,聖潔無瑕,輕柔如煙,洋洋灑灑,恰似那情饒溫柔,撫慰著數千顆焦躁憂懼的心,一時令飛鷹嶺陷入靜謐。不知是誰帶頭的一聲大笑,一聲兩聲百千聲,雄鷹寨瞬間歡呼雀躍,哭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