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怕,悄悄,這次不同了。”
“你不是一個人回去孤軍奮戰,你有我了。”
02.她重回故裏,已經找不到家。
回黎洲市之前,葉悄決定跟方木深說清楚。她把自己的發現、猜測,全盤托出,留給方木深自己去判斷和抉擇。
“我今天就會回黎洲,如果你對我說的感興趣,也想要弄個究竟,歡迎你去看一看。”葉悄對方木深說。
她從方木深的公寓出去,陸城遇把車停在路邊的一棵繁花樹下等她。後座上堆著兩個人簡易的行李,隨時可以載著她出發。
車子一路開上高速,陸城遇設置好導航,偏頭看葉悄,發現她閉著眼睛在假寐。她忽然問他:“你說阿深會不會跟著來黎洲?”
陸城遇說:“會。我有預感,所有的事情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你真是個樂觀主義者。”
“遇見你以後,我比較想得開。”
“你這到底是誇我還是損我呢?”
葉悄歪著頭笑,眼睛撐開一條縫來陸城遇,懶洋洋地伸手打開車上的收音機。
有些低沉沙啞的女聲安靜地在唱:“fly the ocean in a silver plane,see the jungle when it is wet with rain.just remember till you are home again.you belong to me,you belong to me……”
蔚藍的天空上飄浮著棉絮似的白雲,車窗外灌進來舒服的涼風。
和一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大概因為太愛他,聽一首小情歌,就輕易想到了天荒地老。
葉悄已經徹底放鬆下來,把這當做是一場旅程。
到達黎洲之後,葉悄立即遭遇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尷尬處境。
她帶著陸城遇憑借記憶,回到了當年的自己家樓下。敲門之後,探出頭來的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女人,“你們找誰?”
葉悄再次看了一遍樓層,確認自己沒有走錯地方,“請問……這裏不是葉赫國老師家嗎?”
“他們家搬走了啊,你不知道嗎?你是他學生嗎?”
葉悄不知該如何回答,一時失了聲,陸城遇替她道:“你知道他們搬去哪裏了嗎?”
女人說:“這個我也不太清楚,你們可以去問問小區的門衛和保安,他興許會知道。”
輾轉找了幾個人,最後才得到了一個新地址。
時間已經到了晚上十一點,兩人先去酒店住宿。陸城遇事有所準備,找好了歇腳的地點,倒是省去了很多時間,直接把車開了過去。
陸城遇不太放心葉悄,定了間寬敞的雙人房。房中點著安神的洋甘菊熏香,淡而悠遠的氣味,若有似無地飄蕩在空氣裏。葉悄職業病,一向對各種氣味最敏感,這會兒卻反常的什麼也沒說。
自她回到黎洲之後,整個人渾身縈繞著一股蕭索的氣氛,連話也變少了些。
一個人從外地回鄉,深夜裏卻發現,連自己家的地址都找不到了。那種失落感,恐怕少有人能體會。
《詩經·采薇》裏寫邊塞的戍卒返回家園: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大致意思是,回憶起當初我離開家鄉時,楊柳紙條在風中輕蕩。如今我回到家鄉,大雪覆蓋歸途,風霜交加。
連飽經滄桑的邊塞戰士都難以承受的感情,何況她一個二十多歲的姑娘。
葉悄去浴室洗了個澡出來,就往被子裏躺,平靜地看著陸城遇,話裏卻故意露出輕佻的意味:“嗨,先生,過來給我催個眠。”
坐了一天的車,她又乏又倦,卻依舊難入睡,偏偏裝著安眠藥片的瓶子不知被陸城遇扔到了哪個垃圾桶裏,她剛剛在行李箱翻了好一陣,也沒有找到。
陸城遇拿過毛巾,坐在床頭,細致輕柔地給她擦頭發。他很想安慰她,但安慰的話說多了,也顯得蒼白無力。
帶著薄繭的指腹,用上適當的力度幫她按壓太陽穴,葉悄微不可察地呼了一口氣,似乎放鬆了不少,有了點說話的欲望。
“你晚上沒吃什麼,要叫夜宵嗎?”陸城遇問。
葉悄拒絕了。
陸城遇想了想,又說:“悄悄,我給你講個笑話,但這其實是一首很不錯的詩。”
葉悄有點好奇,豎起耳朵來聽。
“《大雨》,作者曹臻一。”
“那天大雨,你走後,
我站在方園南街上,
像落難的孫悟空,
對每輛開過的出租車,
都大喊:師傅!”
葉悄腦補字裏行間的畫麵,果然咯咯地笑起來,她笑得裹著半床被子倒在陸城遇懷裏,笑得眼睛酸澀,漸漸滲出某種透明的液體。壓抑了許多的情緒,像溪澗一般流露出來,浸濕了陸城遇的衣服和掌心。
他等她這一場宣泄過後,吻了吻她通紅的眼睛,快速地催眠她,讓她進入夢鄉。她像個小動物一樣趴在他身上,露出毛茸茸的發頂。
“好好睡一覺,悄悄。”
陸城遇拿毛巾給陷入深度睡眠的葉悄做了個熱敷,又泡好了一杯蜂蜜水,放在床頭櫃上。等他終於能夠閑下來,桌上的手機不安分地震動了一下。
是方木深發來的簡訊。
——我已經趕到黎洲市了。
陸城遇再看一眼手表,時間是淩晨一點半。他歎氣:“怎麼一個個的都不讓人省心?這麼晚趕過來,是來作死嗎?”
明天飛過來也不遲啊!
陸城遇一直搞不明白,方木深這人為什麼會如此熱衷於三更半夜趕路。他是嫌命長,想過勞死嗎?
陸城遇把酒店地址發過去,想想還是算了,直接打電話問方木深:“你現在在哪裏?我開車出來接你。”
03.他想擔任她世界裏的所有角色,讓所有人都不能傷害她。
第二天,葉悄醒過來看見方木深,也驚訝於他的速度。
她刷牙的時候,滿嘴泡沫,含糊不清地跟陸城遇提起:“沒想到阿深的速度會這麼快,我們前腳走,他後腳就到了……這是不是也說明,他也很想弄清楚自己的身世?”
陸城遇不忍心太打擊她,但有些話還是要說清楚:“你不要對他期望過高。以我這麼多年對他的了解,他這次百年難得一見的積極性,很有可能不是因為想要認祖歸宗……”
“而是因為隻有他認祖歸宗了,找到屬於自己的真實身份,脫離方木深的人生,解除和夏覺晴的姐弟關係,他以後才能娶夏覺晴。”
“……”
葉悄被這個無情的現實戳中了膝蓋。
陸城遇勸慰她說:“這樣一來也好,他肯定會無比配合,你讓他做親子鑒定,他就會乖乖陪你去親子鑒定。”
在陸城遇看來,方木深其實和葉悄很相似,一樣的親情寡淡。曾經在夏家生活的如履薄冰的經曆,讓他對親情的希冀所剩無幾。
而他唯一出的岔子,大抵就是無法自拔地喜歡上夏覺晴。
記得當年在美國,他被人打傷,倒在冬天零下幾度的冰冷地麵上奄奄一息,手裏還攥著夏覺晴的一張照片,死死不肯鬆開。
他入了魔一般的執念與熱血,好像通通給了夏覺晴一個人。
“你知道‘剃頭門事件’嗎?”
葉悄搖頭,陸城遇說:“那也是一年前發生在美國的事了,在華裔圈子裏傳得比較厲害……”
“有個癡戀阿深的女粉絲,為了見他一麵,引起他的注意力,在美國的一家社交網站上直播剃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