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不要怕,悄悄,這次不同了。(3 / 3)

“結果呢?”葉悄問。

陸城遇說:“……結果他打電話報警了,說那個女孩嚴重打擾到他的私生活,給他造成了幹擾,並且還給人家按上了一個巨大的罪名,說她行為舉止偏激,做出了錯誤的示範,容易誤導未成年人追星群體,對社會的治安和穩定造成了惡劣的影響……”

“那個女孩因此還被拘留了,引起了一陣討論的狂潮……”

陸城遇做無奈狀,說:“你看,他就是有這麼不要臉。”

葉悄也確實被他這種彪悍的做法,給震驚了。

一行三人在酒店吃過早餐,按照新的地址找去葉家。這次為了保險起見,出發之前,葉悄還是給葉父去了一個電話,“爸爸,你今天在家嗎?我可能會回來一趟。”

葉父說:“在家在家,小悄啊,我跟你媽沒有住在以前學校分配的老房子裏了,去年的時候搬了一次家,我忘記告訴你了,地址是……”

葉悄打斷他:“我知道。”

葉父驚訝地說:“你怎麼知道了?你媽告訴你了?”

葉悄若無其事,淡淡地說:“昨天回了以前的公寓,問了小區裏的門衛。”她昨晚在那種情況下,撐死不肯打電話詢問地址,僅剩的一點自尊心在胸腔裏發燙,現在也不願意多提,匆匆結束通話:“好了,爸,那就先這樣吧,我掛了。”

她看了看不遠處的兩個大長腿發光體,忍了一下,還是沒有交代說自己會帶人回去。

而且一帶帶倆。

“誒,先別掛,你大概幾點到?”

葉悄估摸了下時間,說:“大概十點左右。”

“行,”葉父的聲音裏聽得出有點興奮,“中午爸爸給你做好吃的!”

葉家搬的新址離原來的地方不算遠,隔了幾條小街而已。

葉悄帶著陸城遇和方木深抄近路,穿進小巷,旁邊有不少的商鋪在修繕,以前葉悄熟悉的那些舊招牌也換了模樣。隻有長著幽綠色苔蘚的牆壁依舊佇立在哪裏,腳下青磚鋪就的路麵彎彎曲曲地延伸。

舊日時光,已經遙不可及。

她兜兜轉轉,好幾次,差點帶人走錯了方向。

新家所在的小區是剛開發不久的,道路兩旁種的都還是矮矮的綠樹幼苗,南邊還有部分地方在施工,放眼望去是裸露的黃土地。

葉父站在三樓的陽台上望著,遠遠看見葉悄,叫了她一聲。

葉悄一愣,抬起頭,逆著陽光看見了許久不見的父親的容顏。

葉悄事先也沒說自己還會帶人回來,葉父看見她身後站著的陸城遇和方木深時,神情愣怔,問:“小悄,這是你朋友啊?”

陸城遇主動上前一步打招呼:“伯父你好,我叫陸城遇。”

葉悄實現跟他再三商量過,這次主要是回來看看葉母身體究竟怎麼樣了,他們倆的事緩一緩,先不提。陸城遇略有不滿,說好的上門提親,他可不是鬧著玩的。

手上準備的禮物送出去,陸城遇笑容溫邇得體。

兩手空空的方木深就顯得隨便多了,他目光豪不避讓地打量葉父,和眼前的這個家。自我介紹時,也隻簡單地介紹了自己的名字,“您好,我叫方木深。”

葉父招待幾個人坐,葉悄拘束地坐在沙發上,倒顯得像是個客人一樣。

“你媽媽出去買菜了。”葉父說:“她剛才知道你今天會回來,特地出門去買菜了,這會兒也應該要回來了……”

話音未落,樓道間已經傳來一陣腳步聲。

葉悄前去開門,發現葉母站在門外,手臂上垮了個菜籃子,身後還有一個陌生的二三十來歲的男人。

“媽——”

葉悄主動打了聲招呼,葉母應了一聲,又看見陸城遇和方木深,不知怎麼卻尷尬起來,“你帶朋友回來了啊……”

不自在的神情,跟方才葉父臉上的一模一樣。

葉母替葉悄介紹旁邊的陌生男人:“這是你陳阿姨的兒子羅鑫,你們小學初中都是一塊兒讀的,你還記得吧?”

葉悄一愣,忽而有點明白葉母的意思了。

羅鑫和葉悄打招呼,把手伸過來。葉悄的手臂筆直地垂在身側,無動於衷,絲毫沒有要搭理人的意思。

她和羅鑫其實不熟。

雖然讀書時曾是校友,但是兩人之間幾乎沒有交集。葉悄之所以知道有羅鑫這麼個人,是因為葉父和葉母經常在家裏提起那個鼎鼎大名的羅校長,說他今年又升職了,今天晚上又要去吃慶功酒。說他還有個兒子叫羅鑫,和小悄是同年生的……

而現在,葉悄回來的第一天,羅鑫就隨葉母出現了,手上還提著禮品盒。

葉悄似笑非笑,上挑的眼尾斜飛出一抹淡而冷的譏誚,“你什麼意思?”

羅鑫猝不及防地被她這麼一問,絲毫沒有心理準備,隻好尷尬地照實回答:“是葉阿姨和我媽叫我過來看看你……”

葉悄反問道:“我有什麼好看的?”

羅鑫麵子上過不去了,臉色也一點點沉下來,惱羞成怒地開口:“她們說讓我過來看一下我們倆合不合適!”

葉悄冷笑著說:“你現在看完了,我們倆沒一個地方是合適的,你趕緊回去跟你媽較差吧。”

“葉悄你什麼意思啊!”葉母也發火了,她的臉麵被這個許久未見的女兒在短短幾分鍾之內丟盡了。

“我就是字麵意思!我跟他不合適!我才回來,你們就安排這一出,你們想幹什麼啊?”葉悄聲音的分貝也大起來,幾乎是歇斯底裏地吼。她從沒有這麼憤怒過,身體裏的血都往上湧。

“我是為了你好!你一個人在外麵這麼久不回家,我是想讓你在這邊結了婚,安定下來……”

“你不是不想見到我、不想我回家嗎!現在裝什麼天下慈母心,想賣女兒就直說!找什麼冠冕堂皇的理由!”

“混賬東西!”

葉母抄起手邊櫃台上的玻璃花瓶,向葉悄砸過去的時候,所有的人都來不及阻攔。

玻璃碎在地上,四分五裂,仿佛昭示著破裂的感情,和永遠也無法再縫合的傷口。

葉悄的額角破了一個菱形的口子,一股溫熱的鮮血蜿蜒地順著她的臉頰流淌下來。她像一個沒有聲息的木偶,在滿室的刹那安靜中,忽然揚起手指向方木深,對葉母說:“他很有可能就是你兒子……我把小尚找回來了,我不欠你和這個家什麼了……”

方木深卻下意識地側過頭,去看陸城遇的臉。

陸城遇站的位置離葉悄有點兒遠,他幾乎貼在灰白的牆壁上,一瞬之間,所有的神情都斂去,仿佛秋風乍起,頭頂有蕭瑟的灰塵和草屑簌簌而落,他整個人籠罩在陰影裏。

他慢了半拍走過去,走到葉悄身邊蹲下來,聲音又低又沉,偏偏又柔和地不可思議,他說:“悄悄,我們去醫院。”

方才的那場爭吵,仿佛耗盡了葉悄的所有力氣,她點點頭,乖巧地伏到他背上,雙手牢牢地環住她。

血跡低落在陸城遇的白色襯衫上,顏料般染紅,擴散,暈開一片,觸感溫熱潮濕。

他的鼻息間有淡淡的血腥味,難以名狀的窒息感像堅固粗糲韁繩,緊緊勒住他的肋骨。他不知該如何忍耐下去,那是生下葉悄、養育葉悄的父母,他無法回擊,她也不會允許他回擊。

他有種瘋狂的念頭,他恨不得自己是她的父母,她的愛人,她的知己,她的摯友,她的手足,她的一切。

他想擔任她世界裏的所有角色。

這樣的話,再也沒有人能傷害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