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說得很動情,東默默地看著華,報以最溫暖的笑容。東表示不後悔,隱居在山林裏,做自己的主人,不為世俗所累,每天,褲腿沾滿綠色的葉汁,吃著最香甜最原生態的蔬果,這才是世界上最潔淨的幸福生活,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在山上兩年,他們都精瘦精瘦,皮膚黝黑黝黑的,與他們相比,我白白嫩嫩、大腹便便的模樣,遭到了他們嚴厲的抨擊,東形容我:“肚子比胸大!肚子比胸大!肚子比胸大……”我頓時無言以對,比起他們健康的生活方式,我這北漂一族就顯得懶惰無比了。
這是一個充滿了欲念、充滿了漂泊、渴求歸宿的年代。不知道從哪兒讀到過這樣一句話:“有留意到現在沒有人看日落了嗎?也許城市人都是那樣。” 你我都是生活在城市裏的人,有多久沒有留意過自然的變化,是否還有心情抬頭看看春的繁花秋的枝丫。或許,我們都有過遠離城市的夢想,但無論城市如何鬱霾,如何擁擠,我們依然無法離開。
他們已在山林中隱居了兩年,還要繼續下去,可能是五年,也可能是十年。也可能不多久,他們就會悄然離開。但這裏依然是他們的王國,無論來或去,這一段雲霧罩染下的日子,對於所有的人來說,永遠都像是一場瑰麗的奇遇。
我靜靜地聽著他們的訴說,看著他們“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的田園之樂,旁觀著他們的幸福。而我,繼續追趕我的路,在都市漫天的灰塵裏,偶爾也會抬頭尋找那片掠過頭頂的雲,恍惚間,遠山的檳榔樹開滿了花朵,山林裏那飄動的,那飄動的青黛粉黃,是雲上的日子。
青蔥的樹木中隱現著藍頂的板房,這是他們親手搭建起的安居之所。
沒有熱水器,每天都得燒水洗澡,在煙霧繚繞,蒸汽彌散中,拾取一份怡然。
每天,喂馬、劈柴便是他們的工作。
華與東笑得燦爛坦然。華說,一定要把相片發給她,在山上這麼久,他們還是第一次拍合影呢!
抬頭尋找那片掠過頭頂的雲,恍惚間,遠山的檳榔樹開滿了花朵,山林裏那飄動的,那飄動的粉黃青黛,是雲上的流年。
棲
千裏輾轉而來,心立刻就被這山野的寧靜,以及那充斥著泥土香味的濕潤空氣包裹住了,聽著柴門裏零落的犬吠聲和這寂靜碰擊,不由得放緩了腳步。
這是大丹霞深處的一個村莊,名曰牛鼻村。艾米,就住在這裏。
每個周末,不管刮風下雨,艾米都會開著她的小吉姆尼來到這裏,推開斑駁的木門,在方方正正的堂屋裏品茶,在圓圓滑滑的石板路邊種花,再圈一小塊地,守著淡然的秋實春華。
雨中的清晨,小山村蜃氣溟濛,煙霧彌漫,村前的觀音山也在雲霧的遊走中忽隱忽現,梵音緲緲,如同襟袖貯著塵煙。山下清涼的瓦屋內,磨盤石沾著茶水,閃著青灰色的光亮,而昨夜香茗殘留的繾綣,滲透進這青藍色的空氣裏……細細打量著,這個剛剛微亮的山村,如此的寂靜。若不是偶爾燕雀飛過,抖落嘴角銜著的築窩草泥;若不是溪水裏,那些魚兒翻身蕩開的絲絲漣漪,我還以為,自己已身處古人的潑墨山水裏。
天漸漸明朗了些,不遠處隱約有些人影,撐傘走過的,穿著紅襖的,是要去廟裏上香的阿婆們,她們走過的腳步,牽起了幾聲犬吠……在雨簾下,我在微博上輕輕地寫道:“一覺醒來,大雨滂沱,置身於寂靜的小山村,靜候時光慢行。”
敲打艾米家的木格窗,將她喚醒。一路跟隨,穿過河邊竹林環繞的沙土路,我們走在三三兩兩的上香隊伍中,遠處的小廟早已爆竹聲聲。老阿婆們笑容滿麵地從我們身邊掠過,艾米逐個打著招呼,雖然她住進村裏不久,但對這裏已十分熟悉。她經常很認真地告訴我,哪個人是哪家的親戚,哪家娶了哪家的女兒,哪家又與哪家有著親密的關係。她還說,這村子很小,其實基本上都是一家人,她必須搞清楚這些關係,為的是能融入這個大家庭。
敬上三炷香,嫋嫋升騰的細煙在眼前輕輕漫漫上揚,小廟裏的菩薩精小細致,隻是,我沒看清他的模樣。我尋思著,用小時候拜神的禮儀,跪在地上磕了幾個響頭,再向著觀音山的方向,點亮了紅紅的燭火,燭火明明滅滅,觀音山卻越來越清晰。願望依然擱至在心底,隻將這份美好的希冀寄予山間,寄予那些靜靜的光陰。
由於租住在這裏不久,需要置辦的東西太多,艾米經常要費些體力大老遠拉些日常用品過來。當然,淳樸熱情的村民讓艾米在牛鼻村有了家的感覺,這家喊她去吃糯米甜酒,那家又叫她來家裏一起吃飯;這家給她兩棵果樹,那家給她幾塊菜地;不到兩個星期,就家家戶戶都熟絡了,那種魚水相融的感覺,讓她從此以牛鼻村村民自居。
做飯時間到了,艾米的土灶還沒拾掇出來,隻好用電磁爐炒菜,弄得滿屋子濃煙。正當她在煙霧中發愁菜太少,怕我不習慣時,東家送來些菜心,西家又遞過來些蘿卜幹。一頓飯,吃得清淡,卻也是可口萬分。看著端著菜心蹦進廚房的小女孩,就想起我小時候送食的瞬間。那時候,家裏但凡做了些好吃的,總會給左鄰右舍分點,所以,我也是這樣蹦進每家每戶的廚房,喊著那些婦人的名號,婦人們笑著接納了食物,而我,就再次蹦跳著出了瓦屋,身影斜散在青石板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