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寶小嘴頓住,焦急的張望金盞。
金盞這會腦子裏根本就是空白,她剛才也是無意翻出這些畫,原想著一定要問一問,這些畫上為何都沒有臉。卻不想竟是惹下這等大禍。
昔日崇華仙身隕落,最後一絲神識飛入乾坤軸中,助離曄重塑白蔓君仙骨。
他封印了她記憶裏關於他的部分,卻與她血脈相連魂魄相依。
此時再無須他人多言,腦海中記憶翻湧而出,前塵往事樁樁件件,剜著心剔著骨沸騰在周身脈絡。
“嗚~”
一口血從嘴角噴出,她臉色慘白。
那個自毀仙身自斷仙骨,將所有修為都給她的人啊,如何能忘。
“阿君,你不能這樣,這些都是無關緊要的事,隻要你還活著,我們就是最欣慰的,他,也一樣。”
金盞的視線掃過地上畫卷,青色衣衫的人仿佛站在花樹下,麵目含笑的注視這裏。
她明白,任何事都不需要解釋了,白蔓君全都想起來了。
三百年來他們隻字不敢提的那個名字,重新刻印在她的腦海,且更加深刻。
“他在哪?”撫著刀攪一樣的心口,白蔓君問。
“雙子誅魔塔,白塔鎮身鎮於南海,黑塔鎮魂,壓於北海。”金盞閉眼,滑落最後一滴淚,扶著白蔓君站起身,如是道。
當初西天諸佛找到天帝討要說法,天帝為求仙佛和睦,利用幽冥地府蘭芝草聚集崇華散落魂魄,又用北冥昆魚之骨補崇華仙身,再分別鎮在南海與北海。
元寶每年都要偷溜出去找一圈,可終無收獲。於是每到崇華忌日,他總會同玉翹一起去紫宸殿打掃。
白蔓君聽了金盞所言,再無話說,雙目失神的坐在床上,半晌才道:“司命在院子裏等了你一上午,你就這麼避著也不是辦法,去看看吧。”
“嗯”金盞憂心忡忡的走了。
“元寶。”
元寶淚水汪汪的走過去。
“娘親想自己呆一會,你去找玉翹姐姐玩。”
“我在外麵守著,要不元寶不放心。”元寶堅持。
微一點頭,白蔓君答應。
她隻是想一個人靜一靜,誰在哪裏守著並不重要。
猶記得那時她還隻是他識海裏的一朵花,沒有自己的思想沒有意識,甚至連形態都沒有。
完全按照他的意願而活,他說哭,她便哭,他說笑,她便笑,他就是她的一切。
後來凡世間走一遭,遇到石長卿那樣幹幹淨淨的人,真心為自己付出,始叫她知道何為愛。
後來啊,再回婆羅殿麵對迦葉的時候,看著前麵尊者萬千畫象與那人別無二致的臉,她也疑惑,不知自己是因為石長卿像他生愛,還是她愛石長卿才思念他。
後來她為了他搗了香爐,毀了佛龕,惹了天怒,他忽然站出來為她擔下了罪責,她才明白,從有了自己靈魂的那一刻,她喜歡的人始終是婆羅殿裏冗長頌歌的迦葉。
於是她蠱惑他,一夜縱情後,被推下佛台,斷了佛緣。她以為她的生命裏再沒有他。
誰知,一切自此才剛剛開始。
那日他忽然衣袍錦帶的出現在她麵前,就該預料。
奈何世事無常。
她手撐著腦袋,花香繚繞裏昏昏欲睡。
那個始終是玄青衣衫的男人麵帶寵溺的正緩緩朝她走來。
走到她麵前,修長手指扶起她的發,他說:“阿君,我回來了。”
一如西府海棠樹下萬千霓霞。
從夢中醒來,臉上淚痕未幹,用仿佛帶著他餘溫的指尖拭下不知緣何落下的淚,她嘴角輕輕揚起:“崇華,天南海角,有我陪你。”
元寶根本不知道白蔓君是何時離開的。
他就一直那麼膽戰心驚的守在門口,可是一點感覺都沒有。
他隻知娘親自沉睡中醒來,忽然法力大增,根本不像一個隻有幾百年修為的仙。
他猜是爹親給了他自己的功力,可那時生死彌留之際,他殘存法術已經不多,到底有多少是被娘親吸收了,誰也不知道。
二十三重天一下掀開了鍋,那些曾受崇華恩惠的神仙此時一一出手幫助尋找白蔓君。
一天一夜無果後,離曄神君終於站出來對又不死心的元寶說道:“你娘親必是尋找崇華去了,與其在這漫無目的的找,還不如到南海去守株待兔。”
作為整個天界最沒正經的神君,離曄說話慣不會措辭。
守株待兔這個詞雖然聽著不大好,但眼下也著實形象。
聽得老人言,元寶這就打鋪蓋卷,打算去南海常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