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攸出逃,讓遭受背叛的袁紹暴跳如雷。
田豐又再次進言,許攸久在軍中,執掌機要,深知河北內外虛實,如今投奔敵營,己方的軍事部署勢必也會悉數泄露,一旦閻行的大軍抵達太原,而袁紹率領的大軍卻在晉陽城下頓兵日久,兩軍交戰,隻怕己方很快就會重蹈曹操軍隊在河南地的覆轍。
所以為今之計,莫不如撤圍退兵,守全為上。
隻是盛怒之下的袁紹哪裏聽得進去,他拔劍剁案,斥退了直諫犯上的田豐,口中念著許攸的名字,恨得咬牙切齒。
如果說,之前袁紹對是否繼續圍攻晉陽還心懷猶豫,那現下他是鐵了心要攻陷晉陽了,他要像當年擒殺背叛他的臧洪一樣,將許攸這個膽敢背叛出逃的故交的頭顱狠狠地踩在腳下泄憤。
氣憤了半天,繁雜的軍務也交給了逢紀、郭圖等人,袁紹在帳中隨意吃了幾口晚膳,就讓軍士撤去飯食,摻雜著各種複雜情緒和心事的他在帳中又獨坐了半響,這才神思疲憊、倦意上湧,他於是轉身來到了榻上,和衣沉沉睡去。
而在他睡去不久之後,晉陽城頭,徐庶帶著一隊士卒開始吹奏樂曲。
隻是這一次,他們吹奏的,不是漢家的軍中鐃歌,而是邊塞胡人熟悉的胡笳曲。
“阿幹去,我心悲,
阿幹欲歸馬不歸。
為我謂馬何太苦?
我阿幹為阿幹去。
阿幹身苦寒,
辭我烏桓別白狼。
我見落日不見阿幹,
嗟嗟!人生能有幾阿幹。”
胡笳之聲隨風潛入袁軍大營之中,燕趙等地的士卒沒有聽懂胡笳曲,隻是覺得今夜守城士卒在城頭上吹奏的樂曲與往常截然不同,不僅淒清悲切,而且帶有濃濃的異域風俗。
但身在袁軍大營的烏桓兵卻被這一首胡笳曲拂動了心中的思鄉之情,他們其中大多數人,都是被響應袁紹號召的部落大人、豪帥所征召,離開家園,不遠千裏,跋涉奔走,為他們所不了解的漢人爭鬥而浴血奮戰、頓兵城下,一些族人甚至埋骨異鄉,從此再無返回家園的可能。
而且軍中傳言他們現下的家園正遭受鮮卑人的洗劫,可統兵的漢人將軍卻對此諱莫如深,強行封鎖了所有消息,以至於他們托人送回家園的口信、賞賜,遲遲沒有著落。
思念家園、擔憂親人、怨恨將領等各種情緒湧上心頭,竟讓一些烏桓兵不顧軍中宵禁的禁令,三三兩兩旁若無人地跟著胡笳吹起了家園的歌謠來。
“阿幹去,我心悲,
阿幹欲歸馬不歸。
為我謂馬何太苦?
我阿幹為阿幹去。
阿幹身苦寒,
辭我烏桓別白狼。
我見落日不見阿幹,
嗟嗟!人生能有幾阿幹。”
阿幹即是“阿哥”之意,漢地將士聽得迷迷糊糊的胡笳曲,在烏桓兵聽來,那是催斷肝腸的故園之音。
漸漸的,越來越多的烏桓兵不顧軍中禁令,自顧自地走出了氈帳,來到了空地上大聲歌唱起來,而烏桓兵的異常舉動,也慢慢誘發了其他漢地將士的各種情緒,原本宵禁冷寂的袁軍大營,竟然一下子變得嘈雜混亂起來,各種人喊馬嘶的聲音,甚至蓋過了森明的刁鬥聲。
“報!!”
和衣沉沉睡去的袁紹也不知道自己睡過去了多久,就被帳外尖銳急促的稟報聲驚醒,神智還沒完全清醒過來的袁紹剛想發怒,就看到田豐、逢紀、郭圖等謀臣衝進帳來,七嘴八舌地向自己稟報大營剛剛出現的亂象。
“明公,大事不好了,烏桓兵營嘯了!”
逢紀焦躁不安的叫聲,讓袁紹一下子清醒了過來。
他臉色大變,一邊讓軍士拿來自己的思召劍,一邊迅速詢問道:
“怎麼回事,今夜巡營的將領呢,烏桓兵怎麼突然就營嘯了?”
郭圖連忙接話說道:
“明公,今夜巡營的嚴、孟等將已經帶兵前往鎮壓了,隻是烏桓兵甚是凶悍,不少胡兵抗拒軍法,夜奔逃離,還攻擊同袍,誘發了其他幾個軍營的動亂。”
“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袁紹聽到大營裏發生的嚴峻事態,臉色瞬間變得更加鐵青,他本想邁步出帳,察看情況,卻被剛直的田豐攔了下來。
“明公乃三軍之首、千金之軀,營中的動亂還沒有平息,此時萬萬不可外出,明公隻需坐鎮中軍,調兵遣將,其餘諸事交給我等,人心自然會安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