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那麼沒出息，難道我們讓你去名校S中就是為了讓你考一個二本嗎？你去哪個學校不可以考上個二本？再說你真的努力了嗎？我覺得你太貪玩了，從來就沒有努力過，你每天隻是抱著一種混日子的態度來對待學習。”
……
高考分數出來以後，就開始填誌願了，馨兒這個考分不上不下，好的學校報不上，差的學校，馨兒母親又覺得不甘心。馨兒母親買回幾大本填報誌願的指導書回來翻看，為了讓女兒報一個好的學校，她還讓她的同事們進行參考。可是折騰了一半天，隻有那麼幾所學校還勉強讓她滿意，女兒考分不高，隻能將就一下了。
“平時不努力，你看看你，現在報哪裏都不是，本來我是希望你能出省去看看，看樣子現在隻能窩在本省了，如果要去外省，隻能報些野雞大學，還有那些學費高得嚇人的三本院校，一點不劃算。你隻能看著李詩筠她們去外省上好學校了，我以前就告訴你要好好學習，你不聽話，現在終於後悔了吧？”
馨兒一點都不後悔，隻要能去省城上學，她就很滿意了，她沒有很遠大的誌向。
馨兒最終報了一所本省的二本，而李詩筠則報了上海的一所大學，實現了她走出本省的夢想。
拿到通知書，就如一塊大石頭落了地。這時，表弟打電話來說他想到馨兒家來玩幾天。
第二天，表弟便來了。幾年不見，表弟再也不是曾經記憶中的那個瘦小，調皮的表弟了。表弟長高了，人也成熟了一些。表弟說：“姐姐，我今年剛剛中考完，我都沒想到，我居然考上了S中。”
表弟居然考上了S中！馨兒有些驚訝，她記憶中的表弟小學的時候總是窩在電視機麵前，眼睛一眨不閘看著動畫片，任父母怎麼喊他去做作業，他都不挪窩。就是這樣一個“電視迷”的表弟怎麼會考上S中呢？馨兒有些不解。
實際上，表弟童年時期過得很快樂，父母基本都不太管他，讓他自由發展。玩是兒童的天性，童年時期，父母都不太壓抑他的天性，等到他長大了，也差不多玩夠了，便慢慢地感悟到該努力學習了。表弟有自己的目標，初中的時候，他的成績不是班裏最好的，隻是中上水平，但是恰恰是這個層次的人最容易出成績。中考的時候，表弟沒有太大壓力於是便超常發揮，考上了S中，成為一匹黑馬。
馨兒母親最佩服成績優秀的人，她拍著侄子的肩說：“不得了，不得了，你是你們家的一朵‘雞樅’呀！好好努力，你肯定是名牌大學的料！你們家這邊人都不昌盛，你看看你表姐，我們為她創造了多好的學習環境，還是那個鳥樣！就是扶不起的豬大腸！你們家光宗耀祖的艱巨任務就降臨在你身上了！”
馨兒聽了心裏很不是滋味。“為什麼？為什麼不論我努力與否，我一直都得不到我想要的結果，總是活在別人的陰影之下呢？為什麼看起來別人輕易可以得到的東西，對於我來說卻是如此艱難呢？”小學，初中時期，馨兒比表弟辛苦得多，她不懂為什麼貪玩的表弟考上了S中，自己卻沒有考上。難道要她承認自己很笨，或是命運不好嗎？
馨兒更加抑鬱了。
高考完了，母親給女兒買了一個手機，這樣，馨兒就可以隨時打電話，接電話了。有一天，馨兒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她接起來，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說：“馨兒，還記得我嗎？”
原來是周伊。好長時間沒有見到老同學，不知道她現在怎樣了。馨兒突然有一種想和周伊見一麵的衝動，便對周伊說：“你是周伊呀，我們那麼多年的老同學，我怎麼可能認不出，我們好長時間沒見了，要不明天出來，我們見一麵，好好說說話。”
“好呀好呀，我們到哪裏約？”聽得出來，周伊很高興。
“我們市裏也沒什麼景點，就是有幾座山，要不，就去爬上吧！明天八點，馬朗山門口不見不散！”
“不見不散。”
好久沒有見到老同學了，馨兒興奮得一晚上沒睡著。從小到大，她一直被管束著，從來沒約同學出來玩過。第二天，天才蒙蒙亮，馨兒就起床了，她隨便吃了點麵包，就開始歡喜的收拾東西，為出行做準備。一個人走路總是很快，馨兒一路小跑，不一會兒就到了馬朗山門口。周伊也來了，她遠遠的向馨兒招手。
馨兒和周伊一邊走一邊聊天，清晨的山裏透著幾絲寒氣，山上的樹木的葉片上，晶瑩的露珠還未消散，陽光照射下，那些葉片閃著金色的光芒。山上的行人也很少，隻是陸陸續續有一些前來鍛煉身體的中年人。
馨兒問周伊：“你應該知道你的高考成績了吧？”
“知道了，我考得不好，隻是勉強上了本科，你呢？你成績不錯，應該考得不錯吧？”
“哪裏，我也隻是勉強考上了二本線，我母親經常都罵我呢。”
說到高考分數，兩人都有些鬱悶，沉默了一會兒，馨兒說：“周伊，我記得你小學的時候成績蠻好的，剛上初中的時候成績也不錯。如果當時你堅持去巴中，或者那些老師們不要總是批評你，多給你一些鼓勵，你應該會比現在好很多吧。”
“也許吧，我覺得C中給我造成的心理陰影實在是太大了。”
“如果我父母不要總是把我和別的人做比較，多給我一些鼓勵，我絕對比現在優秀很多！”馨兒的聲音尖利起來，眼睛也濕潤了。
“我差點被毀了。”周伊說。
“周伊，你不覺得我們就像戲台上的木偶人一樣嗎？在生活的大舞台上，我們總是被操控，被束縛，可是我們是一個鮮活的生命，不是木偶，我們也需要自由啊。”
不知不覺，周伊和馨兒爬到了半山腰，嘰嘰喳喳的鳥叫聲，蟲鳴聲此起彼伏。遠處傳來了回聲“啊一一啊一一”“啊一一”。此時，馨兒有一種想呐喊的衝動。
“我們都是木偶人一一我一一們一一都一一是一一木一一偶一一人！”馨兒對著山大喊，淚流滿麵。
90後本來是很個性的一代，可是他們又如同被剝奪了自由的囚犯一般，隻能過按部就班的生活，到底是什麼束縛了他們的生命？他們的生活被老師家長嚴格管束著，然而老師家長又被製度壓製著。也許我們每個人都是社會的木偶人，我們想要自由卻又身不由己。
五十四
馨兒一整個假期都是壓抑的，她要麵對家人的嘲諷，議論。好不容易熬過暑假，她馬上要去上大學了。
馨兒和母親到了省城，坐著校車前往學校。校車在省城的市區繞了一圈，進了一個村莊，車在高低不停的路上顛簸，兩邊的景致越來越荒涼破敗。
母親說：“看看你考的什麼學校！你們這樣成績差的人就隻配在大山裏上學，人家李詩筠在上海，多麼繁華的地方，她可以好好享受四年的美好生活了，你隻好眼巴巴的看著人家上好的大學。”
來到學校，校園很小，甚至和S中差不多大。學校周圍很荒涼，沒有商店，沒有電影院，甚至連個像樣的飯店都沒有。遠處時不時有肥料的臭味飄過來，馨兒有點失落，這似乎和想象中的大學有很大差距。自己本來是不該來這樣的學校的，假如不是因為父母的過度壓迫，現在，自己是不是也應該在一個美麗，寬闊的校園裏，在一個讓別人羨慕的校園裏呢？馨兒覺得很委屈。
到了宿舍，舍友們都在抱怨著對學校的種種不滿意。一個舍友說：“哎，這個大學真是的，一點也不像個大學，人家那些好一些的大學很大很漂亮，綠化很好，校園裏都有公共汽車呢！那個才叫真正的大學。”
“就是就是。”其他人紛紛附和。
馨兒更加鬱悶了，一個舍友想說個笑話給大家聽，拉近彼此的距離。其他舍友都哈哈大笑，隻有馨兒仍舊麵無表情。舍友過來和她開玩笑她也沒有回應。舍友討了沒趣，便自言自語：“這個人果然是開不得玩笑的，太高冷了。”其實馨兒並不高冷，她隻是情緒不佳，這時候，任何笑話都打動不了她。
開學第一天，馨兒想，這是一個新的開始了，一定要打起精神好好麵對大學生活，如今再也沒有父母帶給自己的負能量了，馨兒決定改變自己。馨兒早早起來，給自己化了一個淡妝，吃了點東西就去上課了。
第一節課，老師對同學們說：“中國隻有九所大學能在世界上所有大學中排上名，也就是現在所說的C9院校。現在許多單位隻看211，985大學同學的簡曆，因為他們認為從小就優秀的人，以後到工作崗位上也會愛崗敬業。你們現在所擁有的，都是你們過去選擇的結果。你們現在上的是一個不入流的大學，以後就業堪憂，很多同學隻是在飯店刷盤子……”
老師還說：“我知道你們大多數同學都會有疑問，特別是農村的同學一定會問：“從小家人都對我說，隻要好好努力，上了大學就可以跳出農門，走向都市了。可是為什麼我那麼努力學習，還是從一個村走進另一個村呢？其實你們和那些名牌大學的同學還是有很大差距的，他們每天晚上都會很自覺的到自習室學習，每個周末，圖書館裏座無虛席，而你們總是不主動學習，而且也不會主動展示自己的優點。”
……
老師還在喋喋不休的批評著同學們的貪玩，內斂，自卑。馨兒越聽越絕望，她覺得自己的眼睛前麵一片模糊。她用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全然不顧這樣做會弄花她的妝容。她想：自己為什麼和一群不太愛學習的人為伍了呢？如果中考沒有考砸了，那自己的命運會不會改變呢？
下了課，幾個同學一起吃飯。大家聊到了高中生活，其中一個同學和馨兒來自同一個地方。大學裏，遇到老鄉顯得分外親切，同學問馨兒：“你是哪個學校畢業的？”
馨兒無奈的說：“S中。”
同學很驚訝：“S中的人怎麼會來這個大學上學？難道你是最後一名考進來的嗎？”
馨兒隻好尷尬的笑笑。如果考上了名牌大學，名校畢業的身份會為她增光，反之則會成為別人的笑柄。
馨兒本是一個適應能力很差的人，從來沒有出過遠門。然而因為學校離家不遠，倒也沒有什麼不適應感。母親總是打電話來說：“你看看你考的什麼學校，還在山溝溝裏，你就是井底之蛙，人家李詩筠在上海多瀟灑，她那麼漂亮，又優秀，到時候找個上海男朋友，在那裏成家立業，以後她的子女就成為上海人了，多爽！”
人總是對自己的生活懷有不滿足感，馨兒從小就是一個逆來順受，沒有主見的人，被母親這麼一說，她也似乎覺得上海很好了，她也想到上海去。
其實很多事情是相對的，在上海沒有小城的自然美景，隻有高樓大廈，沒有小城的清新空氣，隻有各種汙染，就連上海人吃的蔬菜都是從小城空運過去的。可是很多人就是放著在小城舒適的生活不過，非要削尖腦袋往上海擠。
放假回家的時候，馨兒的姨媽問：“馨兒，你有沒有交男友了？”
馨兒默不作聲，姨媽又說：“馨兒啊，我就說讓你考個好的大學，這樣就會遇到更多的人才，你看你考的什麼學校，淨是歪瓜裂棗，你連找個對象都找不到好的。”
表姐在北京大學找到了個北京的本地男友，已經在北京定居了，雖然生活很艱辛，並沒有表麵那麼光鮮，但姨媽還是很驕傲，逢人便說：“我女兒在北京，找了個本地人……”她總是覺得自己比別人高出一截，好像因為她女兒在北京，她也就成了北京人，於是就看不起小城的人了。
於是，馨兒決定要通過努力改變自己的命運了，她也想到北京上海去生活，不管那裏的生活是不是她想要的，她隻知道一個小城的人能到那樣的地方生活，一定會讓家鄉的人羨慕，還會被作為榜樣宣揚。即使自己不喜歡那裏的生活，至少能得到家長的認可，朋友的羨慕和誇獎也是很好的，馨兒有點向往大城市的生活了，她有點後悔自己為什麼以前沒有想得那麼遠，為什麼當時目光短淺，不想去大城市看一看。每個人都是虛榮的。
如何可以到大城市生活呢？高考這一次機會，馨兒沒把握好，於是她想考研了，她不知道自己適不適合考研，她隻有一個目的就是出省，她不想讓她的家人朋友看不起她。
於是，馨兒給手機上了鬧鍾，每天早晨六點半，手機鈴聲準時響起，舍友們還在睡覺，馨兒一骨碌爬起來，輕手輕腳的洗漱完畢，便背著書包直奔圖書館。晚上下了課，同學們都回到宿舍看電影，看小說，玩遊戲，大家壓抑了十幾年，早已厭倦了學習，隻想利用大學時間玩個夠。隻有馨兒去圖書館做作業，看書，等到圖書館快關門的時候才回來。於是，馨兒又成為了“學霸”。
這個學校裏的學生考分都不高，大家都是想混個文憑然後出來找份工作，想考研的人鳳毛麟角。老師覺得馨兒很獨特也很勤奮，便問她想考什麼樣的學校。
馨兒說了一個上海名校的名字。
老師說：“這個好難啊，尤其是對於我們學校的學生，因為本身我們基礎不是很好，上的課程也不是很難。對考研沒有太大幫助，何不把目標定在本省的好一點的大學呢？這樣你壓力也會小一些，也更適合你，以免付出很多卻達不到你想要的效果。”
“可是我考研就是為了要出省啊。”馨兒絲毫不理睬老師的建議，她不管自己適不適合，她隻想考一個上海的名校，隻要別人說上海好，那麼她也覺得好，她已經沒有了自己的思維。在家人眼裏，馨兒從小就是一個成績差，什麼都做不好的人，她覺得家人們都很看不起她。很長一段時間裏，她都活在深深的自卑中，於是她似乎是要向別人證明什麼，她隻是想得到自己考上名校之後，別人羨慕讚賞的目光。
五十五
李詩筠如願以償地離開了養育她十幾年的小城，到上海上學去了。
上海被稱為之“魔都”。魔都很繁華，到了晚上，整個上海都籠罩在五光十色之中。在學校周圍，酒吧，KTV遍地都是，每到晚上，學校周圍一片燈紅酒綠。酒吧門口閃爍著的五彩繽紛的燈光，唱吧裏傳出來嘈雜的流浪歌手的聲音，吸引著年輕人的目光。
從小就被父母嚴厲管教的李詩筠終於考上了一個還不錯的大學，於是，她認為她終於解放了，有資本享受生活了。來到大學，她決定好好放鬆一下。聽說大學帥哥很多，她決定找個男朋友，談一次轟轟烈烈的戀愛。
每天上課的時候，老師在上麵講課，她的眼睛總是有意無意的往班裏男生的身上瞟，老師上課的內容她一點也沒聽到。李詩筠性格活躍，她參加了很多學校的組織，社團啦，學生會啦，她都覺得無比新鮮，想進去玩一玩。憑借著自己的美貌和開朗的性格，李詩筠在大學裏很有一批追隨者。到了周末的時候，她常常到別的學校去玩，也認識了不少同學。很快，李詩筠的周圍就簇擁著一群男生，他們眾星拱月般的圍在李詩筠身邊。後來，每個周末，幾乎都有男孩子和李詩筠約會，李詩筠一邊享受著被男孩們捧在手心裏的感覺，一邊尋找著男友。就連上課的時候，她也滿腦子裏都想著哪個男生好，哪個適合做男友。學習早就被她拋到了九霄雲外。
晚上的時候，李詩筠經常混跡在酒吧和KTV中，她總是和一堆一堆的同樣如她一樣無所事事的同學一邊喝著啤酒，一邊大聲吼著不堪入耳的歌，她壓抑太久了，她要通過這樣的方式來釋放自己。每天早上，勤奮的舍友早早起床，背著書包趕往圖書館學習。李詩筠也起來了，但她不是為了學習，她每天都要化一個小時的妝，臉上塗了一層又一層，化了一道又一道，鏡子照了又照，總是要到自己滿意為止，就算是遲到了她也不在乎。每天晚上，總是要到學校宿舍大門快要關閉的時候，李詩筠才醉醺醺的回來，在燈紅酒綠之中，她盡情的揮霍著自己的青春。
過了一段時間，李詩筠找到了一個男友。人們都說，你是什麼樣的人，就會遇到什麼樣的人。李詩筠的男友是大二的學長，家庭條件不錯，和李詩筠一樣，男友也是抱著“混個大學文憑”的心態來上學的。他覺得自己辛苦了十幾年，是時候享受生活了，他的座右銘是“趁年輕就要享受生活，享受愛情，不然青春就是喂了狗。”一年的大學生活，他已經摸清了老師們的上課習慣，哪些課可以逃課，哪些老師不會點名，他都一清二楚，這樣一來，一個星期，別的同學的課程都排得滿滿的，每天都奔忙於教室，宿舍，圖書館三點一線中，隻有他每天優哉遊哉，空閑時間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