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就到了李詩筠的生日。李詩筠的男友決定給她一個難忘的生日,於是他便對李詩筠說:“親愛的,明天是你的生日,我們好好慶祝一下,這樣吧,我想明天帶你到XX商場去買生日禮物,明天的課你就不要去上了吧。”
李詩筠雖然不愛學習,但還沒有逃過課,她連連搖頭說:“不行不行,明天點名怎麼辦?我還沒有逃過課呢!”
男友親昵的摟著李詩筠說:“你啊,就是太老實,你看我經常逃課,不也沒什麼事嗎?人家都說了,大學裏,隻要膽子大,七天都是假。偶爾逃逃課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李詩筠終於被說動了,她聽從了男友的建議。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漸漸的,李詩筠到教室上課的次數越來越少。
男友還在學校旁邊租了一間房子,做為他們的“愛巢”。男友把愛巢用氣球和玫瑰打扮好,然後對李詩筠說:“我要給你一個驚喜。”他把李詩筠帶到出租屋裏,李詩筠有些驚訝:“親愛的,你這是幹嘛?”
“寶貝,以後我們就住在這裏吧。這是我們愛的小屋。”
李詩筠有些保守,她不太同意男友的做法,於是便說:“我們都還沒開始幾個月呢,就同居了,這樣不好吧。”
“傻瓜,現在的大學生談戀愛有很多都是住在一起的,我們本來就是‘恩愛夫妻’,怕什麼,我們到要叫周圍的人羨慕我們呢!難道我們不該趁年輕享受生活嗎?”
起初,李詩筠還有些不願意,在男友的軟磨硬泡之下,她乖乖投降了。
於是,李詩筠越來越深的陷入了花前月下的生活,她覺得自己好像被泡在蜜罐裏一樣甜,她的同學十天半個月都見不到她的身影。
快要期末考試了,大家都在緊張的複習。想到自己到大學來一個學期什麼也沒學到,李詩筠有點慌了,她終於搬回了宿舍,和舍友們一起去上課,想在最後的時間裏爭取不掛科。
這天,老師讓同學們以宿舍為單位組成一個小組合作完成作業,作為平時成績的一部分。放學以後,李詩筠和舍友來到圖書館做作業,舍友們分工明確,有的查資料,有的做PPT,隻有李詩筠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一個舍友見李詩筠閑著,便對她說:“李詩筠,你上網找一下……的資料。”李詩筠慢吞吞的打開電腦,隨便找了一個就發給了舍友。舍友見她如此敷衍便說:“李詩筠,這是我們的團隊作業,關係到我們每個人的成績,你可以再認真一些嗎?”
李詩筠很不高興的說:“大學裏的作業,大家都是臨時趕出來的,都差不多,不就是為了混個學分嘛,隻要做了,老師都會給的,那麼認真幹嘛?”
“學習是自己的事,我們不是為了老師學,認真做作業是一種態度。”
從小,李詩筠都是被老師,家長督促著學習的,她早已忘了學習的初衷是什麼,再她看來,學習是為了取悅老師和父母,所以,如果沒有他們的監督,她便不會自覺學習。
期末考試的時候,由於沒有認真學習,李詩筠腦中一片空白,盡管她把所有空格都寫滿了,但文不對題,她最終掛了四科。李詩筠一開始還有些失落,但男友安慰她:“沒有掛科的大學不是完整的大學。”於是,她心中的不快很快就被衝走了。
李詩筠就這樣渾渾噩噩的度過著大學生活。她從小就被束縛得太多了,而如今再也沒有父母管束她,她要趁這個機會把以前失去的自由和快樂補回來,於是她不斷的放縱自己。
據說有這樣一個孩子,從小父母就不讓他吃巧克力,他的欲望一直被壓製著,等到他出國留學回來,父母發現他已經變得和熊一樣胖,因為他被壓製太久了,當沒有人管束時,他再也壓抑不住欲望,於是猛吃巧克力,吃成了一個胖子。為什麼我們的教育不能循循善誘,培養孩子自覺養成良好的習慣呢?
五十六
馨兒一直都很努力的學習。母親說:“馨兒,你的學校不太好,比起你的同學來說以前你享受了很好的教育資源,我想,你基礎應該不錯,好好努力,應該不會比你這些同學差吧。”
馨兒也是這樣以為的,她以為隻要努力,她就可以成為班裏很優秀的同學。可是,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長的科目和不擅長的科目。盡管她早早的開始複習,她的數學還是沒有考及格。這讓她很沮喪。
放假了,馨兒回了家,她一直都是悶悶不樂的。過了一段時間,馨兒的成績單寄回來了,母親收到了女兒的成績單,打開一看,女兒的成績並不理想,而且數學考試還沒有通過。於是便很生氣地對女兒說:“馨兒,我一直以為大學學習對你來說不成問題,怎麼大學了還會掛科,真是丟人,我都沒聽說過誰大學掛科的。是不是因為你不好好學習,整天抱著手機玩才這樣?前途是你自己的,這麼大的人了,要會自己思考!”
馨兒很委屈,因為她每天都泡在圖書館,並沒有貪玩。有一天吃晚飯,母親問女兒:“馨兒,你對今後有什麼打算?”
馨兒說:“我想考研,考個名校。”
母親說:“你還是好好複習準備考工吧,你這樣的成績,我想你是考不上名校的。”
是啊,馨兒一直很努力,但卻從未達到她想要的目標。馨兒又想起了從前,她想:“也許我真的不適合學習吧!”馨兒從小就被教育:學習是最重要的,成績是至上的,她一直視成績為生命,而今卻要她承認自己不是上學的材料,這是多麼艱難的一件事!她覺得自己真是一無是處了。一整個假期,馨兒都處於極度的抑鬱之中,她恨自己。她如一個火藥桶,好像隨時都會被點燃。
晚上,馨兒回到自己的臥室,打開抽屜,裏麵整齊的擺放著初中時期她和老師的通信。這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回憶,然而,如今她麵對這些信,她用手輕輕的撫摸著它們,卻再無法打開它們,她已經不敢麵對那回不去的曾經。
馨兒對著信默默的說:“老師,對不起,我不是優秀的學生,我很想你,很感激你的關愛,但我又不能來看你,我讓你失望了,對不起,對不起……”
馨兒坐在公交車上,她發現她身邊的人有點麵熟,仔細一看,竟然是自己闊別多年的日思夜想的老師。馨兒試探著叫了一聲:“老師好。”
旁邊的那個人回過頭來,她看見了馨兒,也驚喜的說:“馨兒,真的是你啊!”兩人有很多年沒有見麵了,彼此說了很多話,馨兒本以為老師會問自己上哪個大學?可是老師居然什麼也沒問。要分別的時候,老師說了幾句鼓勵的話,就下車了。馨兒很想念老師,但是想到自己成績不好,她便一直沒有去看望老師,以免尷尬。老師桃李滿天下,有很多優秀的學生,也許他們才有資格去看望老師吧。沒想到居然和老師在公交車上偶遇了,馨兒覺得很幸福。
馨兒醒了,原來這不過是一個夢。馨兒久久沉浸在夢中,她想:如果我是一個優秀的人該多好,這樣我便可以光明正大的去看望老師了。可是,如今這樣的情況,還是相見不如懷念罷。
有一天,馨兒的母親對女兒說:“馨兒,我聽說李詩筠要去法國留學了,人家在好的大學就是機會多,哪像你一樣,是隻井底之蛙,我想讓你們弄個同學聚會,你多和人家交流交流,看看人家怎麼學的。”
馨兒開始有些不同意,但聽說母親已經約好了人,不好再推掉,最終還是勉強答應了。
第二天一早,母親就買來了很多菜,準備好好做一桌子菜,邀請李詩筠來家裏吃飯。她把菜刀磨了又磨,刀鋒很鋒利,在陽光下閃著銀光。一整天,母親都在廚房裏忙個不停,好像要準備迎接什麼貴賓似的。有時,母親忙不過來了,就對馨兒說:“馨兒,你來把案板上的裏脊肉切成塊,我待會兒要做軟炸裏脊肉。”
馨兒到了廚房裏,刀很快,一會兒,肉便切好了。馨兒把肉用碗裝起來,又把刀和案板放到水下衝了衝,然後把刀隨意的放在案板上。
忙了大半天,馨兒母親終於張羅了一大桌子菜。李詩筠也來了。半年不見,李詩筠變得時尚了,一進門,可母忙不迭引著李詩筠到餐桌邊坐下,又給她拿來了碗筷,盛了飯。馨兒對母親的殷勤有些反感,但也不好發作。
馨兒母親對李詩筠說:“小姑娘越來越漂亮了,看來上海真是好啊,真養人。”回頭又對馨兒說:“你看看你,還是那麼黑不溜秋,傻頭傻腦的,人家見過大世麵的人就是不一樣。”
李詩筠說:“我們學校今年有去法國的交換生名額,我正準備報名呢!大二我還準備去非洲當誌願者,去幫助那些黑人孩子。我成績不錯,明年還準備轉專業,我覺得現在的這個專業不好。”李詩筠把自己說得好像自己很優秀一樣,其實,像她這樣掛科的同學是沒有資格參加這些活動的。可是,她不能讓自己丟了麵子,反正距離那麼遠,別人也查不到自己的真實情況,把自己美化一些又有什麼不可以呢?誰不虛榮呢?
馨兒母親聽了便更加的恭維她:“李詩筠,你真是不錯,你和馨兒一起長大的,為什麼你就那麼優秀呢?你能不能多和馨兒交流交流,讓她學學你呢?”
“行啊,可是有些東西別人是學不來的,這樣吧,我的qq號是……馨兒,你加我為好友,以後我們可以在上麵聊天。”
馨兒有些惱火了,她心想:李詩筠不就是考了個還不錯的學校,又不是清華北大,值得被這樣吹捧嗎?母親的殷勤讓她感到極度的厭惡,可她還是極力忍耐著。馨兒覺得內心有怒火在燃燒。
母親說:“馨兒,你真是沒出息,我怎麼就沒有一個像李詩筠一樣的女兒呢?又優秀又漂亮,多有麵子,李詩筠啊,你母親真有福氣,有一個像你這樣乖巧能幹的女兒。我告訴你啊,我都不好意思說了,馨兒考了那麼差的大學,還掛科,你說說,大學還掛科,還標榜她要考研,誰信啊,一天就會玩……”
……
母親還在喋喋不休的誇獎著李詩筠,貶低著馨兒,好像李詩筠是世界上最優秀的學生,馨兒卻是最差的一樣。馨兒覺得很壓抑,對李詩筠的怨恨和嫉妒,對自己和母親的不滿,內心的抑鬱和扭曲折磨著她,她覺得內心的怒火在不斷的燃燒。大家都在一邊吃一邊說話,沒有人注意到馨兒的眼裏有寒光在閃。
“是是是,我就是這麼一無是處,我在你們眼裏什麼都不是!我就是垃圾!”馨兒終於爆發了。突然,馨兒一個箭步衝進廚房,她本來隻是想摔個碗發泄一下心中的抑鬱,可是,她卻突然看見了案板上的那把鋒利的菜刀。燈光下。菜刀的刀鋒閃著光芒,好像它一直等待著馨兒拿起它。那一刻,馨兒大腦裏一片空白,極度的抑鬱中,她已經失去了理智。她拿了菜刀衝向李詩筠,對著她的頸部就是一刀,李詩筠瞬間倒下了,牆壁上,地上,餐桌上,到處都是李詩筠的血。
馨兒有點懵了,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呆了。過了一會兒,馨兒才回過神來,看著滿地的鮮血和倒在血泊中的李詩筠,她渾身不住的顫抖。也許是平時對生物有所研究,她居然一刀擊中了李詩筠的大動脈。馨兒沒想到自己的一個愛好,就在這樣一種情況下派上用場。
120救護車的急救聲劃破了寂靜的夜。等一家人手慌腳亂的把李詩筠送到醫院的時候,李詩筠已經斷了氣。
李詩筠一直沒有回家。夜深了,李母有些著急,她不知道女兒為什麼遲遲不回家。她到處找女兒,手機隨時拿在手上,以便得到女兒的消息。突然,手機響了,李母下得打了一個激靈。她接起電話,電話那頭傳來了噩耗。李母不相信,她以為是詐騙電話,直到聽到了馨兒母親的聲音,她才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一頓飯讓自己失去了女兒,李母很傷心也很不甘。她強忍著失去親人悲痛把馨兒告上了法庭。
法庭上,馨兒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法官們都好奇的打量著這個瘦弱的女孩,誰也沒有想到,就是這樣一個柔弱的女孩會成為一個殺人犯。
馨兒本來是一個善良的女孩,她對所有的一切都懷有悲憫之心。她從來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因為殺人而坐在被告席上。實際上,她根本不記得那天發生了什麼,自己又是如何成為了一個凶手,她隻覺得腦子裏一片空白,好像那天的內容被徹底刪除了一樣。她隻是太壓抑,太自卑了,她也是一個鮮活的人,她需要讚美和鼓勵,她隻是不想一生都活在別人的光環之下,她不想成為別人的陰影。長期壓抑的生活讓她的內心漸漸扭曲,讓她最終被惡魔占領。
尾聲
馨兒被辦案民警帶走了。一座小城裏出了這麼大的事,還是引起了不小的震動,一時間,“大學生殺人案”成為了大家茶餘飯後的談資。
一審下來,馨兒被判處死刑。馨兒父母不服,提出上訴。
這期間,馨兒父母多次到李詩筠家,給李詩筠的父母求情,下跪,說:“孩子不小心犯了錯,對不起你們,求你們放過馨兒吧。至少讓她能活在這個世上。”
但李詩筠的父母就是不依,失去女兒的痛苦讓他們以後的生活再也沒有笑容。自古以來,殺人償命,天經地義,他們找了城裏最好的律師,他們要讓法律給自己一個公道,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
李詩筠的父母在忙於為自己的女兒討公道的同時,馨兒的父母也在為女兒找辯護律師,他們把最後一線希望寄托在了辯護律師身上。他們極力要讓律師證明女兒有嚴重的抑鬱症,事發的時候,馨兒是沒有民事行為能力的,隻是失手殺人,因此罪不至死,頂多判個終身監禁,也能保住一條命。他們希望二審的法庭上,有奇跡發生。
辯護律師找到了馨兒,他對馨兒說:“可馨兒,考慮到你之前有嚴重的抑鬱症,你父母希望上訴,我是委托律師,你要積極配合我的工作,才有希望成功。”
沒想到馨兒麵無表情的說:“不用了,就維持原判吧。”在獄裏,馨兒想了很多,既然事情已無可挽回,既然要終生失去自由,死與不死,又有什麼區別?她已經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了,她從小就如囚徒一般,她隻想早日解脫這樣的束縛。
一個不珍惜自己生命的人,又怎麼指望她會珍惜別人的生命呢?
二審維持原判,一個月後,馨兒執行死刑。法官的錘子落下的那一瞬間,原被告席上的雙方的父母都放聲大哭,一時間,法庭被悲慟的氣氛籠罩著。
執行死刑的那一天,天下著蒙蒙細雨,似乎是在為馨兒送行。法官給馨兒換了一身漂亮的衣服,這是馨兒在這個世上穿的最後一套新衣服了。馨兒臉上淡淡的,看不出有什麼表情。馨兒的父母沒有來,似乎是害怕目睹女兒死去的觸目驚心的一幕。獄警問馨兒:“你還有什麼話想說的?”
馨兒沉默了好半天,終於落下淚來,她哆嗦著說:“我隻想對我的父母,老師還有李詩筠說一聲對不起!我沒有成為一個優秀的人,一個有用的人,我一直都在努力,但卻一直都不知道我自己真的需要什麼。”
馨兒眼睜睜的看著那透明的液體一點點的注入了自己的身體,她沒有害怕,她死得很安詳,似乎嘴角還帶著微微的笑。
2010年,馨兒19歲,李詩筠18歲。
兩個如花的生命驟然凋落,不得不讓人扼腕歎息。
郊外山上多了兩座新墳,一座在山的東邊,一座在山的西邊。
又是一年清明,紛紛揚揚的雨從空中揮灑下來,整座山都籠罩在煙雨蒙蒙之中。前來上墳的人絡繹不絕,大家買了一大包花花綠綠的祭品在墳前燒著,清明也是親人們團圓的節日,大家一邊燒紙一邊聊天,看不出有多少悲傷。
有一對父母神情凝重,一邊燒紙,一邊給孩子說著話:“孩兒啊,爸媽對不起你,以前是我們太嚴厲,太偏激了,把你逼得做了錯事,在那邊沒有人管束你,你一定要開心快樂啊!”
一陣微風吹過,墳頭上的野花不住的點頭。女人欣慰的笑了:“孩子,在那邊好好的,你一定要快樂啊。”
(全文完)
2016年6月於雲南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