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陣後知後覺中,這個年就算過完了。
我的壓歲錢全部上繳,寒假作業還沒寫完,開學的前三天就是日以繼夜的寫作業。
第二學期開學,過了一個年回來,同學們的精神狀態都比較豐足。連續幾天,大家討論的話題都圍繞在過年吃了什麼和收到了多少壓歲錢,再集體控訴被嚴令上繳的無情場麵。
在這熱熱鬧鬧的學習氛圍中,隻有一個人,我聰明的同桌陳書遠。總覺得再看到他,他的皮膚更蒼白,話也更少了。
我終於拾起被自己拋了一個寒假的良心,我把鍾晏的話原封不動的轉達給他,希望能解決他的難題。
陳書遠卻非常吃驚的盯著我,那表情活像吞了隻蒼蠅,“你,你知道?”
對著我,他竟然也結巴了?
我慫恿他,“你找王老師,說你不當班長了。”
陳書遠舍得把練習冊放下,頭搖的像個撥浪鼓,“不行。”
我自以為完美的政策被他毫不猶豫的拒絕給打擊了一把,“為什麼?”
他明明那麼不喜歡,為什麼不說。
他的反應還是那麼的老一套,搖頭,不說話。
經曆了一個那麼沉默的新年,又要麵對一個依舊沉默的同桌。我忽然就衝動起來,拉扯著他,“你去,你為什麼不去!”
我莫名其妙的開始生氣,陳書遠的棉衣都比我的柔軟,我的五指陷在他的胳膊上,盡管他是那麼不知所錯,但還是堅決的推開了我。
我也不知道我在生氣什麼,或許是我真正把他放在了心上,或許是他的反應比我想的還要冷漠?盡管這是從鍾晏那聽來的方法,我還是希望他能實行。
我希望還有一個人能聽我說話,能聽到我的話。還是,我以為我終於有了用武之地?
這種想法在腦海裏盤旋不散,它驅使著我去說服陳書遠,讓我可以假裝看不見他的勉強。
我憋的臉紅脖子青,陳書遠臉白眼睛紅。我“騰”的站起來,手從陳書遠的胳膊上鬆開,轉身的時候一不小心撞到了後麵的同學。
我和他都被撞的一個踉蹌,那人“哎喲”的尾音還沒消,又聽“砰”的一聲,桌子一晃,什麼東西狠狠的砸到了地上。
“啊!顧安安!”
鉛筆、尺子、橡皮擦,骨碌碌的滾到了我的腳下。鐵皮子四分五裂,在水泥地上砸出清冽的響聲。
周旭晨發出刺耳的尖叫,他往地上一蹲,又迅速站了起來,“撿起來,你把我的鉛筆盒撿起來!”
我心裏一個咯噔,才注意到腳下那個已經摔的歪歪扭扭的文具盒。
我記得了,今年剛開學的時候周旭晨就拿這個鉛筆盒顯擺過。大概二十多厘米的藍色鐵皮盒,上麵印著一隻俏皮的米老鼠,打開後裏麵是階梯式的設計。一共有三層,可以分門別類的放置文具。在我們還用著塑料皮泡沫盒,或者單一的鐵皮盒的時候,他這隻色彩鮮豔又不容易生鏽的文具盒的確大放光彩了一陣。
然後現在,被我給摔碎了。
周旭晨氣的臉色鐵青,重複的尖叫,“你撿起來,你給我撿起來!”
關於這隻鉛筆盒的記憶一下就湧現出來,他剛拿出這隻鉛筆盒炫耀的時候我也想湊上去看一眼,但是周旭晨立刻把蓋子一合,在金屬清脆的響聲中說:“顧安安,就是不給你看。”
於是我隻能頂著同學們的不解和哄笑,灰溜溜的坐回原位。
我現在看到了,光是他文具盒裏印的乘法表都比我們的幹淨好看。
我又想到,他還踢我的凳子,撞我的書,讓我在課堂上摔跤出醜!
真是仇人見麵,分外眼紅。
舊恨洶湧的滾淌在胸口,立刻把我那點愧意融化的一幹二淨。我仰著頭,特大聲的說:“我不管!”
一見熱鬧,班裏的同學立刻從四麵八方圍了上來,全部眼巴巴的看著我們。周旭晨大概沒想到我會這麼無賴,一瞬間也懵了,他眼睛眨巴眨巴,有點光彩在流動。
他不會哭了吧!
然而我內心有多動蕩,表麵就有多硬氣,活像我才是受害人。
周旭晨也的確因為我的硬氣呆了一刻,反應過來之後,他開始尖叫,嚎叫,眼裏的淚光消失無蹤。
“就是你撞壞的,你還不撿起來。”
我已經有點心虛了,可是當著全班同學的麵,我隻能梗著脖子繼續無視他,若無其事的坐回了座位。
陳書遠急的一個勁拉我,我偏著頭開始學他,不說不做。
我這樣的態度終於徹底惹怒了周旭晨,他衝上來對著我的桌子就是一推,課本和文具嘩嘩的落了一地。我有點害怕,還要泰然自若的等著他的下一步動作。我幼兒園也跟別人打過架,最彪悍的戰績是用皮夾克把人家小男孩甩到鼻孔出血。但是現在,麵對盛怒中的周旭晨,我不知道該抱幾分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