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雯說：“能租出去一間，當然是好。一個月可是有五六百塊進賬。那邊一間，空著也是空著。”
沙天亮問：“女兒們回來怎麼辦？”
沈雯說：“她們的工作都忙，難得有空回來一趟。就是逢年過節回來一趟，也住不了兩天。”
沙天亮嘖嘴，說：“住兩天，也是一個住，要有地方住。我們要是把房子租出去一間，她們回來就沒地方住了。”
沈雯嘲笑了，說：“瞧瞧你，不工作了，落伍了不是。不就是兩天，到賓館去開房間。興人家新潮，就不興我們新潮。租出一間有五六百一個月。有了錢，就可以去賓館開房間。家裏至今沒有裝上熱水器，去賓館開了房間，就可以在裏麵痛痛快快洗個澡。你說，到時，我們是不是也瀟灑了一回。”
沙天亮盯著妻子看，心裏卻是酸酸地不是滋味。忙活了一生，這個女人跟著自己並沒有享到多大的福。沈雯是個好人，沒有多大的奢望，僅僅是想有熱水器洗個澡而已。想到這，他歎了一口氣。
沈雯不知道丈夫為什麼憑空的歎出氣，就問：“你怎麼了？”
沙天亮不好把心裏頭的想法說出來，那樣，有可能惹起沈雯鼻涕一把淚一把的。他調整了自己的狀態，朝沈雯豎起大拇指。“老婆子，我還真沒有看出來，你還真行。”
“那是。”沈雯沾沾自喜，說：“我是誰，當初，可也是廠長夫人。好歹也算是這個廠子裏的第一夫人。”
沙天亮臉上的皺紋全都舒展開來，說：“就這件大事，我們也算是開了家庭會議，算是一致通過。現在，你開燈吧，我要起草一個協議書。”
沈雯過去開了燈，屋子裏亮堂起來。
沙天亮翻找了半天，才找出一本信箋，紙眉上有一行紅字，台頭是原先那個單位的名稱：某某機械廠
沙天亮擰開鋼筆套，筆裏已經幹涸了沒了墨水。起身找墨水時，他說：“我說過的吧，這裏就是一塊風水寶地。隻要我們在這裏堅守下去，就一定有盼頭。”
這時，沈雯也是很給沙天亮麵子，捧場說：“那是。你有遠見。我和別人說過的，這一生，跟你沒跟錯。”
沙天亮的臉上居然有了些得意洋溢開來。他將鋼筆在墨水瓶中吸著，說：“你可以把我們這裏看成是一片桃園，開著好看的花兒。那會是一個什麼景象？”
“什麼景象？”
“蜜蜂采蜜唄。”
沈雯的思維沒有跟上丈夫的思路，有些不解，疑惑地望著對方，等待解釋。
沙天亮將手上的筆在桌子上敲了敲。這是他以前的習慣動作，如今有些生疏，動作顯的生硬。
“是這樣的。我認為呢，收古董也好，收廢品也好，都是蜜蜂。”
沈雯提出異議，說：“收古董的，來租房子的，你說他們像蜜蜂，這個我不和你抬杠。玩古董的人，懂古董的人，說他是一隻蜜蜂，這個可以。來租房子的，給我們送錢來，像一隻蜜蜂，我也不和你抬杠。可是收廢品的，充其量隻是收破爛的，不能比喻成蜜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