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2 / 3)

離開後,我將撿到的藥片交給了鑒證科。手機鈴聲響起,來電的是委托人。我驅車前往他現在居住的地方。一個老式的住宅小區,小區內樓房有明顯滲水和損壞跡象。七層樓,無電梯,一梯兩戶。樓道內,四處可見隨意堆放的雜物,以及混亂的電線布置。比起歐雅居住的場所,這裏的確算得上簡陋。瞿國順的家狹窄淩亂,部分物品還處於打包狀態。他收拾出沙發,讓我坐下“你去過歐雅那兒了吧。”我點頭。“你看看,我這兒和她那兒比,簡直就是豬圈、狗窩!!我哥死了,死的不明不白。她居然還有臉住在那間別墅裏……咳咳,我先倒杯水給你。”他顯得憤怒,但在我看來,更多的是嫉妒和恨。我詢問他關於死者的事,他仔細回憶後突然拍了下桌子“對了!在我回來的四天前,我哥給我打了個電話,當時他說話反反複複的,老是提到地震啊什麼亂七八糟的,還提到個孩子,哭的稀裏嘩啦。”

死者所提到的地震,發生在當時著名的景區內,地震導致輕微泥石流,死亡人數十二人,其中包括一名六歲兒童。這件事在當時廣為人知,而死者所在部隊就是當時參與救援的。難道……

第二天我跟公司請了假,開車前往景區。這裏跟當時已經有天壤之別,古建築已經被修複一新,秋意之下,頗有幾分婉約淒美的景色。人群熙熙嚷嚷,景區顯得有些擁擠。我避開人多的路段,不知不覺走到了一座隱於山間的涼亭。涼亭保留了古代建築的優美和清雅,青磚、紅柱、石凳相得益彰。亭子裏坐著的,是一個青灰色的身影。說坐著並不合適,他隻是虛浮在石凳上罷了。雖然隻是背影,可我依然認出,這……就是死者,瞿國昌。

他顯然受到了驚嚇,向後退了幾步,發現自己嵌進了柱子,又立馬向前幾步。他不好意思的衝我笑笑“我在這兒坐了幾天,也沒見有人經過,不好意思。”我搖頭,示意無礙。將他弟弟與歐雅的官司告訴了他,他低著頭,看不出情緒。他將他的事原原本本告訴了我……

以下為瞿國昌的敘述…

別墅是父母留下的,國順人不在本地,我又入了伍,就租給別人住了。入伍後,每天都忙著各種訓練,也沒空想些有的沒的,過的還算充實。那次,景區發生了地震,我們團就在現在的位置駐守。餘震一次強過一次,最終山體出現滑坡。我們都忙著用沙袋阻止泥石流,誰也沒注意被疏散群眾的動向。因為疏散的時候,他們都已經離開了。可一聲哭聲,把我們的心都提起來了。我放下手裏的沙袋,到處尋找聲音來源。泥石流的勁頭越來越大了,我感覺我有些站不穩,小腿以下都被淹沒了,行動困難。泥土混著水和碎石,到處都是。腿上刮開了口子,可已經不知道疼了。我和幾個戰友到處找,終於在這山邊緣找到了一個孩子。她大概六歲左右,手裏就拽著一根樹藤,臉上身上都是泥,整個人都在山體邊緣,隨時可能掉下去。我們幾個人互相拉扯,用繩索綁住了她,好不容易就要拉上來了,地震又一次發生了。

我死死捏著繩子,當時什麼都看不見、聽不見,耳朵裏全是雜音,鼻子和眼睛裏全是震下來的土。我的右腿被石頭砸斷了,我被衝到了邊緣。我隻覺得天旋地轉,嘴裏全是泥沙,我呼吸不了……我知道,我知道死也不能放手,死也不能……可當我清醒過來,手裏的繩子,磨斷了。那孩子,早就不見蹤影了。那次,我們死了四個戰友,共計傷亡十二人,也包括那個六歲的孩子。雖然指導員沒說什麼,戰友也沒說什麼,就連那孩子的母親都沒有說什麼。可我就是過不去……我老夢見那天,夢見那個孩子,夢見我鬆了手…

退役後,我回到了自己的城市。回來後,沒有工作,也沒有目標,整天就荒廢著,上網遊戲。時間長了,倒是和網上的人混熟了。之後,我從網上認識了歐雅,日子長了就走到一起了。歐雅和家裏鬧了矛盾,就暫時住到我家了。

之後找到了工作,因為在部隊的經曆,工資也不低。日子開始變好,一切都變得順利。可我不知道我自己怎麼了,我又開始做那個夢,這一次,我工作的時候都能看到她,看到那個六歲的女孩,她全身都是泥,嘴鼻裏都是血,她就死死的拽住我,問我為什麼不救她。我腦子裏全是她,全是她的聲音。我開始神情恍惚,我分不清哪個是現實,哪個是幻覺。晚上徹夜徹夜不睡,白天精神幾近崩潰,最終,我被公司開除。回到家裏之後,歐雅覺得我不對勁,就帶我去看了心理醫師。情況越來越糟,我總能聽到聲音,那孩子叫我去陪她,她說下麵好冷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