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3 / 3)

之後我就在這兒了,我在這兒一直等,一直等,始終沒能看到她,是不是她還在恨我,不願意見我?

瞿國昌的敘述到此完畢。

的確,這個地方除了他以外沒有其他的死魂,他住過的別墅裏也沒有。唯一的解釋,是那個孩子根本沒有去找過他。那一切不過是他的幻覺,並非現實。死者曾經有過工作,而且生活恢複正軌,有什麼可能讓他再次陷入巨大的內疚中。我走訪了他生前工作的地方,他的同事提供了線索“他剛來那會兒挺好的,做事勤快,人也精神,又能聊,和大家夥兒處的都挺好的。可誰知道,後來他就病了,一開始吧,見他吃藥,就問他,他說是什麼維生素。可後來就不對了,他老是自言自語,有時候還對著空氣瞎比劃,最恐怖的那次,他還大叫說什麼有個小女孩跟著他。我們都在,他身後什麼也沒有啊。後來領導覺得,可能…他有病。就把他辭了……”

維生素…我猛然想起那天在他家別墅發現的膠囊,報告給出的結論,印證了猜想。這膠囊不是別的,正是用於治療精神類疾病的藥物。如果給真正的病人,可以抑製緩解他的狂躁焦慮和幻想,讓他安靜。可如果長期大量服藥的,是個正常人,那麼會導致幻覺。死者就是因為產生幻覺,將自己的愧疚在內心無限放大,最終導致其抑鬱症的產生。而心理醫師給開出的藥物,與其重疊,加劇了藥性,以至於他在神智不清的情況下,自殺身亡。

這類藥物的控製是極其嚴格的,所以在藥店很快就查到了死者女友歐雅,使用醫保卡購買的記錄。而且,遺書整體語句不通順,無條理性,結尾處的簽名和死者本人有一定區別,遺書裏所列舉的事項,經法庭判決,無效。

歐雅被捕時,一直很安靜。她冷冷的看著我“虧你想得到,我以為我做的天衣無縫呢!你是怎麼知道的?他應該沒有告訴過任何人,你花了多少錢?”得知我分文沒花,而是從死者的口中得知一切的時候,她的臉一下子白了,白的毫無血色,她的手纖細嬌小,卻有著巨大的氣力,一把抓住了我“你胡說,你胡說的!!他死了,他死了!!不可能,你騙我的,你是騙我的!”

因為瞿國順是死者直係親屬,而且父母已經死亡,歐雅和死者又沒有夫妻關係,所以死者留下的房產歸他所有。歐雅因蓄意剝奪他人生命,造成他人死亡,背叛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我去看過她,將一件從快遞公司拿到的東西,轉交給她。問起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她平靜,如同一潭死水“四年了,我和他一起四年了,他一直都沒有求婚的意思,我耗不起,我沒錢,沒工作,要是他哪天不要我了,我就身無分文了。所以,我想給自己留條活路。”我將東西遞給她,她疑惑的打開。之後在監獄裏的是無聲抽泣,和一個懊悔的靈魂。

快遞公司因為內部調整,所以部分快遞暫停發貨。當然,這其中也包括死者為歐雅買的鑽戒,以及求婚用的花束。如果沒有發生內部調整,送達的時間是在六天前,死者還活著的時候。陰差陽錯,讓悲劇就這樣發生了。

從監獄離開之前,我停留了一會兒,最終沒去看雅音。我想讓她保留最初的樣子,就這樣停留在我的腦海裏。也許是自私,也許是無情。身後的牢籠鐵窗將鎖住歐雅,鎖住她的悔恨,她的青春。也鎖住了雅音…

事後,我的委托人給我送來錢款和禮物,表示感謝,我沒有拒絕,隻是轉手給了我的上司和同事。大約是錢款和禮物起了作用,這一次公司聚會出現了我的名字。我坐在人群中,有些尷尬,喝酒聊天唱歌,我都不拿手。隻好坐在包廂的角落裏,翻看手機,等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在臨走結賬的時候,我發現有個女人,一直跟著我。她身上的顏色,我再熟悉不過。我停了下來,轉頭,麵對一張沒有臉皮的臉孔。原本應該是五官的地方,都是漆黑的空洞。長發隨意飛舞著,隱隱能看見那些脫落的頭皮,還有那些異常明顯的傷口。白色的腦在夜裏,發出了一種奇怪的光澤,比月色還要清冷,還要淒涼。她的手緩緩抬起,摸在了我的臉上…

深秋的夜晚,風徐徐吹過,很冷……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