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齊賢難得起了一個大早,早早地來到了州衙中辦公。他的幾案上,也放著一道禁止民間私藏天文卜相書籍的公文。皇帝陛下大約是心中極度的不安,害怕有人利用這些玄而又玄的東西製造謠言來反對他,故而公文中的言辭異常的激烈,不留一絲回旋的餘地。
張齊賢讀完後,放下公文,心中盤算著如何才能既避免了擾民,又能履行陛下的禁令。此刻鄭鹹熙還在衡州北境與石熙載合圍梅山洞蠻,身邊無人商議,張齊賢隻能自作主張了。
徐滿也不通報一聲,突然就急匆匆地闖了進來,慌張著喘著粗氣道:“大人,不,不好了,王常……”
張齊賢勸道:“徐滿,你先喘口氣,王常怎麼了?”
“王常他被許副使抓了,要砍,砍頭!”
“為何?”張齊賢驚愕道:“他犯了何罪了?”
“許副使說他私自研習天文卜相之書,朝廷有禁令,要依律斬首。”徐滿長長地喘了口氣,說道:“不止他,許副使還抓了四五個道士,要一起殺了。”
“現在人在哪裏?”張齊賢勃然大怒,吼道:“怎能如此胡作非為!”張齊賢這麼吼完後,又迅速冷靜下來,衝動解決不了問題。許奇此次發難,下手又準又狠,正好打到了王常的軟肋。王常本來就是道士出身,到了衡州後,借著空閑時間,沒少到民間搜羅各種道家的書籍,其中,天文、卜相之書更多搜羅了一大堆。按照朝廷此次的禁令,王常是真的必死無疑了。
“大人?”徐滿提醒道:“大人,許副使現在衡陽縣境內,他明天要把一幹犯人押到衡州城,午時一到,即在菜市口斬首示眾。”
時間已經非常緊迫,若不盡快想出辦法,施以援手,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王常送死。許奇此舉,明著是要弄死王常,根本目的則是要給張齊賢一個大大的下馬威——殺雞儆猴。
張齊賢陷入沉默當中,一時左右為難。許奇也的的確確地掐到了張齊賢的軟肋。以張齊賢的重義氣的品性,斷然不會讓身邊的人因自己而枉死,否則,定然會懊悔一輩子。可是,若是全力營救王常,勢必要違反朝廷的禁令,鬧不好惹出一個逆龍鱗的大罪,不但王常的腦袋保不住,張齊賢的腦袋估計都要搬家。是懊悔,還是腦袋一起搬家,這是一個擺在張齊賢麵前的兩難問題。
許久後,張齊賢重重地拍了一下幾案,“許副使啊,許副使,你非要如此嗎?”
張齊賢隨即召集州衙中的役卒,將營救王常的想法告訴了大家。豈料役卒們聽了,一個個搖起頭來,白板推辭,竟然沒有一個敢於附和的。
“大人,想在城中製造混亂,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退一步說,萬一混亂演變成造反,卑職們豈不是死無葬身之地?”
“大人,王常平常對我們不薄,我們也不是不想救他,隻是轉運副使要他死,卑職們不敢造次。”
“對哦,大人,卑職家中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幼兒,實在……”
……
役卒們紛紛議論起來,不知所以,總之就是不願意冒險,幫忙營救王常。張齊賢無法,隻得將役卒們全部屏退了。
這一日下午,張齊賢收到轉運副使許奇的公文,公文中要張齊賢重新布置好刑場,以便明日晌午時的砍頭大事。張齊賢氣得牙根癢癢。張齊賢除了照做,暫時別無他法,手下的役卒們幹起搭台子的事情來,似乎比往常更加賣力,這讓張齊賢更加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