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妾生子,多多益善”——張齊賢寫下的這八個字,很俗,俗不可耐,可細細解讀,卻可以解讀出許多意思。若武功郡王趙徳昭足夠睿智,有帝王之才,這八個字就是提醒他要不動聲色地豐滿羽翼,壯大自己的勢力,然後等待時機,順理成章地接替皇位。若武功郡王還不夠成熟,這八個字也無傷大雅,就當是個玩笑話或者就是一個屁。而當今皇帝陛下太過於精明算計,如果哪一天讓陛下知道了,張齊賢主動認個錯,承認自己太過於粗俗,陛下嘴上雖不悅,心中肯定是樂開了花的——皇位更加穩固,豈不樂哉!
向敏中說:“師亮兄,你這樣寫可不好玩,讓我如何是好呀。”向敏中的表情大有空手套白狼被識破的失神落魄,也許他隻不過是憑著一腔熱血而替武功郡王傳話的人,經此而已。他隻是想在張齊賢這裏撈些資本,好做個跳板。
“如何不行了?我覺得挺合適的。”
向敏中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苦笑道:“以武功郡王的城府,是受用不起的,我若是拿給他看,他肯定怒發衝冠,把我給哢嚓了。師亮兄,你是想讓我早死呀。”
“常之兄過慮了。”張齊賢笑道:“以你的聰明才智,想要出人頭地,是早晚的事情,你現在無非是想擇了一處良木,再冒險一搏,盼個早日出頭罷了。”
向敏中疑道:“師亮兄,你有何高見呢?”
“武功郡王雖是太祖皇帝的長子,可太祖駕崩時,皇位沒有傳到他手上,他這輩子就與皇位無緣了。”張齊賢分析道:“所以,常之兄,所謂良禽擇木而棲,首先要選對了地方才好。”
“可是,按照嫡長……”
“沒有可是。”張齊賢按住向敏中,說:“你我都是飽學之士,也都經曆過亂世,自然知曉亂世的貽害無窮,我們還是以家國為重,要有大局意識,少些迂腐的想法吧。”張齊賢是一位堅決擁護陛下權威的臣子,大宋朝的平安昌盛,絕對不能允許亂臣賊子的出現。張齊賢隨即搬出一大堆的至理名言,滔滔不絕,一鼓作氣說了近半個時辰。
向敏中先是覺得辯不過張齊賢而已,待張齊賢說完,已經佩服的五體投地,“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說完,深深地一拜。
“所以,若想出人頭地,最好的辦法,還是參加科舉吧,這才是唯一的正途。”
轉過天來,向敏中不等張齊賢開口,主動請辭。
“常之兄,怎麼不多住幾日?”張齊賢問道。
“不了,感謝師亮兄多日的款待,我還有要事要做,也該動身走了。”向敏中也是知趣的人,已經白吃白住了數日,再白吃白住下去,就是自不知辱了。
“既然如此,我也不強留你了。”張齊賢說著,從府上取了一些錢交給向敏中,“區區一點盤纏,請不要拒絕。”
“這可使不得!”向敏中連忙推辭。
張齊賢再給,向敏中再推辭,如此反複三次後,向敏中還是收下了。
崔姑很瞧不慣向敏中,背後指責道:“那是個什麼人!我看著怎麼心裏就是不爽呢?唔,很想揍他一頓,對,就是這個感覺。”
張齊賢笑道:“隻不過是一位仰慕我的布衣才子,想學著我當年攔禦輦獻十策的冒險之舉,期望著鯉魚躍龍門吧。”
“你如此說,你與他倒是心心相惜呢。”崔姑問道:“他走了嗎?”
張齊賢說:“夫人猜對了,他今天一早走的,我讓徐滿送他北上去了。”
“幸虧他走了。”崔姑輕哼了一聲,“他要是不走,我定要過去揍他一頓,打掉他的門牙。”
“夫人息怒,息怒,以他的才學,將來若能進入仕途,不出二十年,定然能當宰相的。”
“你就吹牛吧。”
徐滿送人回來後,尋了一個沒旁人的時候,與張齊賢說道:“大人,轉運副使的事,你可要……”徐滿說著,伸手比劃了一下,示意暗地裏使些手段。
“敵不動,我不動。”張齊賢說:“我們還是不要主動招惹人家,先靜觀其變吧。”
“那……大人,我先找人盯著點,總可以吧?”
“切不可讓對方起疑,其他的,你看著做就可以了。”張齊賢吩咐一句,便繼續批閱手上的公文。最近州衙裏的案件比較多,大多都是民間的各種糾紛問題,案件不大,隻是處理時既要符合大宋法律,又要顧及當地民俗,著實是一件費心勞神的差事。蘇廷平辦案時,缺一根筋,張齊賢隻好親手教他一教。
然而,張齊賢不想找事,卻有麻煩事情自己找上門來。因皇帝陛下犯了疑心病,任性地發了一道禁令——禁止民間私藏天文卜相等書籍,如有私相研習者,斬!
於是,轉運副使許奇拿著這根雞毛當令箭,悄悄把王常抓了,並與私相研習天文卜相的庶民混在一起,要當眾斬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