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和陰謀都消失在時間的盡頭,新的一年眼看就要來了。在近半年的日子裏,我幹什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心散了,如同一把紙糊的傘,當我需要保護的時候,總是讓我看到一些傷痛。得到的消息都是不好的,沒得到的消息依然沒有得到。海天公司倒掉之後,小白的病莫名其妙的好了。他回來的時候也很客氣的約我去喝酒,我就去了一次,就是第一次。我看不慣他恓惶的表情,因為自己的病使得王天和馬軍的背井離鄉或者是畏罪潛逃,而發自內心的痛苦,表現在酒場上時,如喪考妣。遂即小白又發了一通豪言,表現出壯士扼腕的決心。估計我是有些醉了,小白的言辭似乎沒有過多的打擾到我,而他揮舞的雙手也就沒有號召起我的附和和相應。我隻是低頭看著酒杯。蕩漾的透亮的液體,不斷散發著迷人的香氣,此時我想起漁洋溪發生的故事。
小白罵我道:“你他媽的有沒有感情啊?”
我沒有說什麼,我能說什麼啊?我心裏想的是王天和馬軍。
海天公司的爛攤子還是有人要接的,或許他們就是要接這個爛攤子的。因為這個人就是三哥。
三哥給我打來電話是我預想到可能出現的情況。因為有了預想而當他真正打來電話,盡管提出一些具有誘惑我的條件,盡管我確實很窮困。但是人啊有時候就是這樣,尤其是窮人。最終在窮人思維的指導下我拒絕了三哥要我繼續幹施工員的請求。在這件事情上三哥他們到沒有做過多的糾纏。他的目的不是很明確,估計是給小白一個人情,但是那是他們之間的事和我無關。
煩亂的心情總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有所改變。當我又一次出現在階州街頭二哥的攤點上時,是王天和馬軍走後的第十天。在他們走後的十天裏,除去被客觀因素占用的時間,一般我都躲在自己的臥室,聽聽佛號。在佛的思想中,像我給二哥幫忙是結善緣或者是還宿業,這一切都是有因果的。這就能把人的生命用幾生幾世一直連貫到無窮無盡,讓你融入到世間萬物的循環,用“善”、“惡”等對立的卻又相互運動的詞彙進行區分和總結,這才是樸素的唯物主義價值觀。
時間也是有感情的,一旦你能忘我就過的飛快,盡管你是快樂還是悲傷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適應。
六月中旬的一天,我記得六月的十五號,那天是傳統的節日,端午節。
時間過得可真快啊!又是一年端午。記得去年的時候我還在山上,在山上雖然經曆了一些古怪的事情但是那種單純的快樂還是占據了大多數的時候;有時候也有一些孤寂的感覺,但是有傻子和黑啤陪我,至少心裏很輕鬆;雖然生活條件有些艱苦,但是所有的飲食都是沒有工業汙染……
不知道傻子和黑啤現在過得怎麼樣……
傻子你要照顧好黑啤,你們等著,等叔出息了一定把你們接到城裏來,帶你們下最好的館子,住最高級的賓館。到時候給你洗個澡,換一身幹淨的衣服,然後給你招幾個小姐也讓你沾沾葷腥,也知道知道女人的妙處。
當車一停上外公窯洞外的空地時,傻子和黑啤就突然從鬆樹上跳了下來,透過玻璃看上去他們的表情嚴肅。如同抗戰時期的兒童團遇見了日本鬼子的裝甲車又好奇又恐懼。
我按下玻璃,甩出一包煙。傻子臨空躍起在空中翻了幾個跟頭;經管他出手極其迅速,但是煙卻被黑啤叼住了。
“叔你抽的這是什麼煙?”
“加勒比”
“叔你這什麼車啊?這麼大,這麼闊氣!”
“霸道。”
“是的,的確很霸道!”傻子一邊說,一邊帶著驚奇的眼光看著眼前流光閃閃的白色車體,驚奇的口水如同泉水咕嘟咕嘟直冒。
“叔你出息了!你要接我去城裏玩嗎?”
我走下車,點了一根煙,晃動著手裏的火柴杆說:“你以為呢?”說著我在他的麵上噴了一口煙。
傻子說:“香!好香的煙。”
如果有人看見了一定覺得我們是在演一部舞台劇,至少在感覺上是這樣的。
傻子和黑啤在車上一路的歡歌笑語。
本來在道理上我是應該去看看小姨和舅公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卻沒有去。我出息了是應該要他們知道的,即使帶他們玩玩,對於一個有錢人或者一個要證明自己是個有錢人的人來說,也不是什麼大事,無非是花幾個錢,花那幾個錢算什麼啊?九牛一毛,對就是九牛一毛。
每個清晨,當我意識到蠢蠢欲動的火光在黑暗中跳動,即將把天下照亮的時候;當路燈乏力的光澤,迷迷蒙蒙的被揉碎在樓宇之間住戶的燈光的時候;當各種聲音挑動耳鼓開始嘈雜的時候。我總是在睡夢中醒來。這些夢都是時續時斷,沒有什麼章法,也沒有什麼實際的意義,做的頻繁但是記憶裏並不深刻,總是隨夢隨丟。
但是一個令人振奮的夢總是好的!那一天在醒來以後,我的心情似乎有了一些複蘇的跡象,心中的焦躁不安也緩解了不少。於是我打算出去走走。
我是個習慣不早起的人,一旦早起便是有些興奮的。街邊的早點攤,用一種被人廣泛認可的味覺、視覺、嗅覺感受,誘惑著人們。階州人好吃,也勤於在吃的上麵下功夫。我想這和階州的物產、交通、環境有關。階州物產豐富有隴上江南的美譽,但是交通不便,出產的物產又以農作物為主,積得多了弄不出去,隻有想著法兒做吃食。
麻麻亮的天,掩藏起模糊的麵孔,半隱於黑暗,人們多數是,抬著碗立著吃,映著火光不時還有熟人相見,認了出來便彼此問候一聲:吃了麼?顯得極為親切。
走過小吃一條街,向南不出五百步就是主城區的南端極限,再向南就是白龍江,江的南麵是南山,再往南就不知道了。
我是聽到河水才去江邊的方向而去的,在江邊的大石頭上我停了下來。江中本來有許多奇形怪狀的巨石,現在隻留下幾個,其餘的部分由於要搞一個漂流項目,為了降低漂流時皮筏艇撞上巨石顛覆的危險,被旅遊局的人炸掉了。我如今站立的正是被保留下來的,其中的一塊。離它不遠還有兩塊,一個大一個小。大的是青色的,小的是紅色的。在我身下的這塊巨石,算上沒入水中河道的部分至少有五層樓高,籃球場一般的大小。以前是沒有人有機會立在石頭上的,能有這個機會也是在旅遊部門的一些舉措,他們在石頭上設了一座小橋和河岸相連,又在石頭的四圍設置了金屬的圍欄,石頭的中間蓋了一座亭子。這是一塊顏色發白的石頭。有傳說說,這三塊石頭,和《白蛇傳》還有些淵源,其中白色的是白娘子,自然青色便是小青,剩下紅色的就是許仙。這三個石頭一路生來,都是保持著這麼個姿勢和距離。本來三個石頭在半山腰懸著,後來89年發大水,從白玉河衝出來便落在這河道裏,一直也沒有移動過。後來有個地仙路過,說這三個石頭最早在碧口,是龍骨的遺物。當年武則天切斷龍脈,土龍回轉,西入昆侖,因為事出緊急走的匆忙,遺失的三塊龍骨,和白娘子沒有絲毫關係。龍骨還有些靈性,一心要返回祖龍之地,無耐山水阻隔,回去走的多為上坡,因此行動極慢,自己又艱於行走,隻能借了水龍的力,如此走來,走了許多年才行了不到百十裏。我現在站在其上,當清晨的風吹起,來自南山的椒香隨風而來,讓人麻醉。當我感到虛弱的時候我會站在石頭上思考,這是我不多的一個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