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我想離開人群走走。代森頭人示意要人跟著我。央金卻說,她跟著我。代森頭人沒有說話,隻是在默默看了央金之後淺淺的點了點頭。火把的光線很暗淡但是火光中閃現的溫暖讓人很感動,在某個瞬間,我都有一種想握住央金的手的衝動,但是我最終還是沒有那麼做。盡管我一再鼓勵自己,那麼做她或許不會生氣,一定不會生氣,但是我的勇氣在麵對她的瞬間都消散了,我的囚徒身份就如同附骨之疽,一遇到清澈的靈魂和眼仁時就不由的自慚形穢起來,那一點勇氣就完全死掉了。
在林間行走我失去了心跳,如同一匹老馬,負重而行。積雪的聲音,顯得那麼尖刻,總是在耳鼓中製造出雜亂紛繁的感覺,讓人恐懼。但是腳一旦停駐,安靜的空氣就把我的心沁入了冰冷的世界。
雲你說山的外邊是什麼樣的一個世界呢?我提腳踢著一棵,鬆塔殼子,鬆塔滾向了坡下卻沒有一絲聲響。
意識中山的外邊是一個嘈雜的世界。到處在流血,見天都有人死去。也不知道什麼時間是個盡頭,這該死的鬥爭。
她的問話使我意識到,我並不是屬於這裏的,雖然這裏是一個安靜、美麗的如同神話中的香格裏拉一般,但是我確實來自山外那個血腥的世界。
山的外麵是一個美麗的地方,四季如春,田地裏都是清甜的麥苗,山上都是牛羊,當河水緩緩從草地上流過的時候,在地平線,太陽墜地前的那個時間裏我看見兩匹結伴而行的馬,背對的夕陽而來。
其實她所提及的山的外麵,就在我的一兩個恍惚間變得模糊起來,但是我還是回答了她。
我說,山的外麵和這裏一樣還是山。
映著雪光,她的琥珀色的眼睛開始暗淡起來,如同對整個世界都失去了光澤。
我說,如果可以去遠一點的地方,就沒有山了,還有海……
她似乎是笑了!
在林子裏行走我們不敢走的太深,盡管雪映著月光,視物不會有大的障礙,但是畢竟和白天沒有辦法比。
央金我們可以生一堆火嗎?
你就站在那裏不要動。她走過來用鬆枝在我的周圍畫好了一個圈圈。
我說,這是幹什麼?
她說,不是幹什麼?
你怕我跑嗎?
不是!
“那你過來,你站在圈裏,我去撿些柴禾”我有些生氣的說。
央金看上去很乖巧,也很聽話。因為她一直微笑著。
鬆枝的劈啪聲響起,我看見曼妙的火焰,跳躍著,那種妖嬈如同一隻跳舞的妖精,溫暖總是很能挑起人的本能。我的心裏開始想起一些和女人有關的事情來。麥穗子的奶子應該是發育好的,現在又在那個麥草垛子中快活;四鳳會在這樣的夜裏想念他的少爺嗎?在我想她們的時候那些久遠的女人就如同山風穿過層層疊疊的樹木,衝向火,在我麵前顯得妖嬈而溫暖。
在我回想女人的時間裏,央金和我之間的距離就縮短了。記得開始的時候我們是麵對麵坐著的,中間隔著火,但是她現在就和我比肩而坐。我知道那是意念和力量的結果。火焰中傳遞出一些很特別的味道,一種是雌性特有的春天的味道,很淡如同青草的味道;另一種卻說不清楚,我以前沒有感覺到的,或許感覺不是這麼強烈的,但是我這次確實能感覺得到,並且很強烈的,我暫時把它定義成愛吧。在雪地和火焰之間,前一種味道撩撥的我的心意很亂,就如同一個帶有仇恨的人喝了一瓶烈酒,並且擁有了一把削鐵如泥的寶刀。我想這是一個很危險的事情。愛情是不分時間地點的,關鍵是誰先表現出愛的樣子來。
當淡紫色皂角的香氣浮上我的胸口時,央金把頭輕輕靠在我的肩上。我的心髒有一種急速運動的感覺,但是我沒有一絲的膽怯或者緊張。我說,我聞見了皂角的香氣。
她說,是皂角的香氣。
雲你是從山外來的,你要回山外去嗎?
“如果有機會我是要回去的,”我淺淺的說,“或許我真的不屬於外麵的世界。”
央金聽著垂下淚來說:“現在你走吧。你現在走或許還有一絲活著的希望。”
我知道她是什麼意思。她是叫我逃跑。
“那你父親的仇恨怎麼辦?我不能就這樣走掉,我需要證明自己的清白。”
央金打斷我說:“可是我隻希望你能活著……”
當我抱著央金的時候,我在那個火堆旁內心完全被引燃了。我們擁吻著,如同兩塊炙熱的磁鐵,相互吸引著,在雪地中翻滾,當身子滾過雪地的時候我總能聽見快樂的茲茲聲。那個聲音是穿過穀地的春風,是雪山中溪澗冰台上的落雪,是大漠蒼狼圓月下的呼號,是脫韁野馬奔騰的馬蹄,是劃破長空電光背後的雷鳴……
我醒來的時候當清亮的月光,穿過背窗照上書桌的時候,我才意識到剛才是做了個春夢。那種能印證春夢,確實在我的睡夢中切實存在的,來自雙腿之間的感覺在我點上一根煙的時候開始變得強烈起來。意識清楚之後就顯得很沮喪,二十多歲的人主要的性事還是在夢中完成,是一件很沒有麵子的事情。至於合乎情理性事,因為沒有妻子且不談,就單是用手也有厭倦的時候。苦於我又不甘心將自己若幹年的玉身,辱沒於小姐之流,若此夢中的深入淺出則是最受我推崇備至的一種精神生活或者是寄托。
失眠的時候我想的是,明天該怎麼辦?現在真是到了沒有退路,沒有出路的時候,有種置於死地的感覺。因此這個時候的想象就如同廁所裏打蒼蠅——沒有目標。連自我心理安慰也算不上。
我就是在這個時候有了酒癮。我始終認為酒這種東西,最是能安慰人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