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都不說破(1 / 2)

王天二手現代特有的,喘著粗氣的引擎響起來的時候,我正在院子裏看天,這是自打我入得坎刀門後養成的一個習慣,雖然坎刀門門中並沒有這麼一種修行,但是每天清晨和傍晚的時候我還是不自覺的會看看天空。

天空中連綿不斷的開著無數的火燒雲,使得天空看上去血紅一片,在紅雲的覆蓋下,山坡上也是一片緋紅,焦灼的黃土,在風中翻滾,在紅雲的映照下,如同流動的血水在山穀中滾動……

我張開鼻息試著嗅嗅風吹來的味道,卻判斷不清楚,有腥味,也有土味,還有雲和太陽的味道!這種混沌不堪的味道讓我的胃很不舒服,我感覺到火辣辣的疼痛,如同那一天的紅雲此刻都在我的肚腹中翻滾,我大聲的嘔吐,吐出的酸水或者是半發酵的食物,在那天的光線下也是血色,但是我知道我沒有吐血,因為嘴中沒有腥甜的味道,那種腥味是風中而來的……

窗子外麵的一支臘梅開的正好,和往年一樣的好。……一些緊卷起的骨朵,如同如意旗袍上盤起的布紐扣,而那些完全舒展開的露出花心中纖細的花蕊,如同精心繡成的銀線金絲,隨著風的每一個浮動都暗暗散發的迷人的香味,是燕京校園冬天的味道也是如意的味道。

“傻瓜你在看什麼呢?”

如意捧著兩隻紅薯,臉上有一道紅暈,帶著微微的喘息,看著我陷入沉思的呆樣;用特有的,令人難以言說的,戀人之間的表情,斜依在窗前向我笑著。

我說:“沒什麼!就是覺得要過年了有點想家。”

“你還對你那個封建地主的家戀戀不舍嗎?你不會是想你的丫環了吧?”如意努著嘴佯嗔道。

“怎麼會呢?”說著接過紅薯。隻是想起家鄉冬天的味道,那是溫暖的麥草味道,你不會懂的,因為你沒見過土地,也沒見過勞作……其實我在心裏也是極其厭棄資本家這個階層。我一邊輕輕剝著紅薯皮,心裏一邊想。紅薯還是溫暖的,那種柔弱的溫暖,從指間傳來……

那個瞬間我想起每當冬天的時候,四鳳就會在我起床之前,在火塘裏燒好幾個外表金黃的洋芋,那種洋芋美極了!在我看來每一顆都是太陽的味道。但是對於那個地主的家,就會模糊許多;隻是每次從郵局裏收到錢時會敷衍似的寫一封信:錢已收到,我一切安好,勿念!而這種信在我開始接受新的思潮的時候,就會感到很局促,恐怕同學會知道我的家庭出身,畢竟地主階級出身容易讓別人覺得你不是個徹底的革命者;無論你多麼的努力,都無法讓你獲得別人真正的認可。因此好幾個和我一般的同學最終不得不退回到本來屬於自己階級的陣營,痛苦的看著變革中人們那種混亂的,執著的衝動。我不知道這是一場什麼革命?要革什麼命?是資本家還是地主?我是該站在那個階層來看待革命呢?我不知道,故此我會想起家來,那個遠在階州的家;那個地主的家;那個有著三千畝地、幾百匹馬、五十個長工、十五個丫環、三院房子的保安團長的家。

我現在很困惑,因為有消息傳來:有些同學已經知道了一些我家裏的事情,革命先驅小組的負責人徐先紅已經開始對我的情況進行調查,最近開會也沒有人叫我參加,這種情況讓我很不適,如同這裏的天空布滿了霧霾,看不真切,好像一切看不見的東西都壓著頭頂。

如意就是在這個時候來教室裏找我,並且給帶來作為我思想上炕洋芋的代替品——烤紅薯。我隻能如此安慰自己,但願不是來對我進行調查來的。因為徐先紅也在追求她。他用革命者的那種大氣追求她,他的追求是光明的,帶著一腔熱血,有時候我能在他的一些話語中能感覺到鮮血味道,那是一種敢於用生命來追求一切的味道,而且這種味道具有傳染性,會使得更多的人為之血管膨脹,我也曾經血液奔流過,就是在其立在講桌上宣講革命時……

在某個時期我開始打算放棄,尤其是在夜裏想起四鳳的時候,她真的沒有什麼不好,真的。但是我始終還是沒有放棄,因為有時候愛情不是一個人的事,你看如意不是又給我買來紅薯嗎!

那個冬天的早上是寒冷的,我聽見天空飛過的鴿子,拉著翅膀上的哨子劃過天空時,發出艱澀的令人覺得很冷的聲音。那聲音如同好像要表現出它們的翅膀生鏽或者結了冰一般。

“革命先驅小組下午要在禮堂組織會議,聽說黨內的某個大人物要來給學生們宣講如何在敵占區開展革命。徐會長沒有通知你嗎?”如意一邊低頭認真的啃著我剝好的紅薯,一邊說。

“是嗎?”我的態度有些不太關心,至少是漠然的。

“那種會議不是我們這種人能參加的,我想以後我也不會是在邀之列。”我補充道。

“可是‘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現在的形勢如此危難,我們應該為國家出一份力的。”如意的眼睛裏有一種堅毅剛強的東西看著我,不,是盯著我,讓我喘不過氣來,我低下頭突然間覺得不知所措起來,看樣子我確實說的有些過啦。但是為什麼徐先紅沒有通知我呢?按理來說他該通知我的,我在平時的活動中表現的不積極嗎?還是我做錯了什麼?但是一切似乎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確實沒有通知我,如果不是如意告訴我,我真的什麼也不知道。這到底是為什麼?我的直覺告訴我,這已經不是政治思想範疇的事情,而是本能之間關於愛情的對抗,但是他似乎打算用政治的東西壓倒我,打敗我,讓我沒有立足之地。但是我知道的這些我不能告訴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