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喉嚨、食道、胃、心、肝、肺都在用不同感覺向我表達著口渴的信息。
“水……水……”
“央金他在喊什麼?”
“阿媽,他好像在說,水。阿媽給他喝水嗎?”
“讓我再想想吧。……”
“給他喂些水吧!現在不能讓他死,還有話要問呢。”
他們說的這些話不是漢話,聽上去估計是用的藏語,但是很奇怪我卻能聽的懂,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自己都感覺很奇怪。但是我真的感覺好渴,我快要渴死了。
有一點膻味,油膩膩的綿軟,暖暖的。當央金用木碗喂我喝著牛奶的時候我有了如上感覺。我感覺到腦袋,因為我感覺到了疼痛。陽光透過木質窗子和屋頂,從各種大大小小的空隙中,灑下陽光,如同聚焦用的射燈。圓柱的管線中塵土飛揚,看上去感覺很親切。天空又高又藍,透過三個縫隙我看見蒼鷹一圈圈的盤旋著,如同轉經輪一般,超度著什麼。
喝下了牛奶,我可以看見我想看的一切。央金估計十六七歲,看上去,麵色紅潤,特有的高原沉積讓她看上去似乎要比同齡的漢族女子成熟。她的胸脯高聳如同雪山,起起伏伏的,雪白的牙齒,臉上的輪廓清晰可見,是個美女的樣子。請容許我如此描述,因為我的腦子亂了;很慶幸還不是亂的太離譜,至少你能通過我的表述知道央金的一些特征。
“央金,央金,那個漢人醒來了沒有?”門外有人問道。是個蒼老的聲音。
“醒來了!代森頭人,”央金的媽媽說,“不過他看上去還有些虛弱。”
“可以開口說話麼?”一個老人晃動著蓬鬆的頭發和胡子,端著乘著奶茶的碗。
我點了點頭。
“第巴是不是你害死的?”
我張了張嘴,用他們的語言說話,我說:“代森頭人,我不知道你說的第巴是什麼人?我沒見過他,又何談加害於他?”
“噢——你這個漢人會說藏話?”
“會一些!”
“可是你手裏為什麼會有第巴的槍?腰裏纏著第巴的炒麵口袋?”代森頭人顯得有些懷疑。
“打仗了,我逃出來時,迷了路,我就沿著河穀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我發現一個帶著洞的石頭。當時我又冷又餓,我把馬藏在洞中,出去到林子裏找些樹枝打算生火,烤烤身子,就在我撿樹枝的時候無意發現那個死人,也就是你們說的第巴。”我說著看著代森手中的碗。
“央金給他一碗奶茶。”
央金端來一碗奶茶。她的手臂很白,手也很白,腕子處拴著一個碧綠的玉鐲,和我給四鳳的有些像,都是新疆和田玉的料,一看就知道是個好東西。
我抿了口奶茶。
“我看見第巴的時候他已經死了!也不知是什麼害死他的,我估計可能是什麼動物。”
“那個地方你能找的到不?”
“隻要找到石頭我想我還是能找到的。”
“如果,如你所說,那我們會放了你。如果我們發現第巴是你害死的那,我們就會處死你。”代森放下碗走了出去。
屋子裏好安靜,我聽見屋外傳來畫眉鳥的聲音。那是野畫眉和故鄉的叫聲一樣。我聽見有人踩在積雪上,積雪發出的聲音。聽聲音應該是個男人。
“央金,央金,那個漢人死了沒有?”
“普草我的孩子進來,來烏蘇阿媽家裏喝杯茶吧!”央金的母親向著門外喚道。
“那個漢人死不死跟你有什麼關係?”央金在門外說。
“是他害死第巴大叔的。那天我和第巴大叔在林子裏走散時,雪下的那麼大,不會有野獸襲擊人的,一定是他——那個漢人下的毒手。噢!我可憐的第巴大叔!嗚嗚嗚嗚”男孩子在門外哭的很傷心。烏蘇和央金也就跟著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
過了許久,普草怪叫道:“央金,那天我要殺死他為第巴大叔報仇,可是你為什麼不同意我那麼幹?你難道沒有看見他手裏握著第巴大叔的獵槍嗎?那槍上還有第巴大叔的血。”
“普草我知道你喜歡我,但是在事情還沒有弄清楚之前,我不希望,有人再為這件事搭上性命……”
“即使那個漢人也不行?”普草急切的問道。
“不行!”央金的話很決絕有一種不容侵犯的美。
“央金,你知道讓這麼一個劊子手住在你家,我會擔心你和阿媽的安全。”普草有些不服氣,尤其在央金是否處決我這件事情上猶豫不決。我不知道他為何對我有如此大的仇恨,難道我的存在挑戰了他的某些位置嗎?我不容易想的通,我一個待定仇人身份的人,對他能有那麼大的威脅嗎?但是他的呱噪不安還是讓我一次次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