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裏我的腦門上就流出汗來,不知道這個事情應該如何了斷,這種糾纏糾纏的我的夢境開始上癮,我有些無法自拔的沉醉在或噩或幻夢裏,那是一種記憶的旅行,來自另一個時空和生命體的記憶回溯,對於夢我總是缺少控製的能力,我要怎麼消除這種刻意的占有呢?我無從所知。於是我掏出一根煙來點上,以用來掩飾我的不安。點燃的煙讓我又一次在夢中清醒——噢!我還是三兒,我餓了,我要去小姨家吃飯我對自己說。
吃完晚飯我就喚著黑啤回到住處,窯裏沒有燈,我把黑啤放到炕上睡了,一夜無夢。
第二天我在黑啤的叫聲中醒來。
我看見黑啤蹲在樹下的石頭上叫著,我走過去一看——是高照攀住樹枝,折著枯幹的鬆塔打黑啤,他看見我就從樹上跳下來,落在石頭上。
我說:“你來早了,我還沒有吃飯。”
他說:“那你去吃吧!我在這裏等著你。”我就打算走了,但我又問了一下,“你吃飯了沒有?”
“我沒吃。”
“不是給你說好的,吃過飯再來嗎?”
“我是怕你吃的早……”我心裏頭想他到底是不是傻子?我便不再理他,向山下小姨家去了。
吃過飯回來稍了些花卷和煮的洋芋,我計劃花卷是給高照帶的,洋芋是給黑啤的。高照一看有洋芋就不喜願吃花卷了,結果洋芋便分給了這一人一狗,高照說這過了冬的洋芋吃起來又綿軟又香甜。
兩人一狗沿山路向上走去,山路不光人走,牲口走,有時下雨雨水也會沿著山道向山下泄去,經年累月的衝刷下到沒有路的感覺,多像是沿山開鑿的水渠,不過溝裏旱天都是土至少半尺來深,腳一踩上去撲的一聲土就沒過褲管,一抬腳就揚起一團土霧。不過沿山而下的雨水是懶惰的,它們竟可能的是走的直線,沿著山溝奔流而下,山便沒有完整的形式,一搭子一搭子被卸千溝萬壑。土地是有的,一道道土坎上人為台整出的坡地,種著無數的花椒樹、核桃樹,不過翠色初起,還點染不出山中的季春,乍暖還寒中的植被還顯得有些羞怯,還不似經年的舊葉,大開大合的彰顯出自己的那份活力和滄桑來;拘謹著,嬌弱造作著,嬌羞嫵媚著,逗漏出自己的一點綠意。
山無綠色,更無奇景便顯得單調,人便沒有情致以至腳力就不堅強顯得容易困乏。
我立在一塊突出土路而淩空半懸出山脊的石頭上撒尿,一側水光劈空而出射成一道金虹,斜風一吹拉出好遠的距離,摔在崖下的石頭上炸開了,濺成令人歎惋的金花,我不由的頂起腰身想要衝射的更遠,無奈水光消失了。
這時傻子盯著我的鞋麵發笑,我一看——自己尿了一鞋。再一看傻子手裏扶著肉棍,囫圇的往褲裏塞,嘣嗤一彈竟然打上了肚臍眼。
傻子在想什麼呢?
感情再有一個小時就要登頂了,卻也沒有見到所謂的八海龍王廟,我就問高照是不是我們走錯了?傻子說,不會錯,夏天的時候他經常上山在那廟附近的野地裏吃莩子,走的就是這條路。
鼓足勁上到山頭,一看媽呀!原來山上還有一座山,這山卻和前山不一樣,黑鐵一般的直戳到天上,如同一座塔,不過隻見塔身不見塔頂,估計塔頂雲裏。走到近處才發現,山上長著無數的鬆樹,看上去顏色有些幽深的綠,又生的極為密集在遠處望就真是黑色一般。
山色中泛白的看來是路,沿路複又上去幾百米,路就平緩了,漸漸有石子鋪陳路徑似乎也較先前寬敞了一些,順路走過一個彎道,發現陽坡處有一所紅院牆圍著黑瓦的廟。不出意外就是八海龍王廟了。
廟門前有一個曬麥子的坪,坪裏堆著一個草垛子。廟的左側植著一棵山桃樹,花開的正豔,不過開的很安靜沒有蜂蝶的打擾。
我和傻子上去打門,其實門是虛掩著的,傻子輕輕一推門便開了,黑啤就跳過門檻入了進去,傻子要進去我沒準,複又掩好門和我一左一右在門口立著。不一會兒門從內側開啟,我一看門內是一個束發白須白眉的老人,一副道人打扮。
“老人家,我是齊老漢的外甥孫子,來您這裏要采些九古梅的花瓣。”我禮貌的說道。
“他要九古梅的花瓣為啥不自己來采?莫不是老頭兒,上不得這天梁山了?”老者笑著說。
我忙解釋道:“我舅爺被蛇咬傷了……”
“什麼?”老者臉上露出驚愕的表情,“進來說吧。”
遂即把我們放進院門,走過石頭的甬道,到水井邊要我們淨了手,入了廟,每人在主神處磕了頭上了香。老者示意我們坐下,給我們倒了茶。我一看茶杯裏漂著一朵梅花,高照的茶杯的漂著兩朵。
“你舅爺被蛇咬了?”
“是的。”
“是怎麼回事?”我就如此這般的說了。
最後老者點了點頭說:“原來如此!……”頓了頓他從沉思中回過神來,領我到後院說是采梅花去。
“真是一樹好花啊!”我不由感歎一聲。
老者指著一樹白梅花說道:“再過些時日這花也就要謝了!”
我說:“古詩雲,‘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這梅花開得正豔怎麼會說謝就謝呢?”
哈哈老者笑道:“你還是趕緊采一些去吧,這個你就無需多問了,日後有緣在告訴你。”
我一看表已近中午,遂即麻利的采來有一兩的樣子,還打算采,老者卻說,夠了,做藥已經夠了。我心想看著老頭的小氣樣,別說你的幾多爛梅花,我在城裏下館子都沒花過錢,不過這裏的館子要打括號的,因為那特指我二哥的小炒攤位,一想到吃的不由自己肚子就有些餓了,看這情況老頭是不打算給我們管飯的,於是招呼高照呼喚黑啤,謝過老道下山而去。
人們都說:上山好走,下山難。可我認為下山路還是好走的多,估計的餓的緣故,傻子連蹦帶跑,如同野獸一般衝下山去,我下山的速度也是不滿,就是這四條腿的黑啤反倒落在我們身後,被我們騰起的土霧裹成了真正的“土狗”。兩人一狗衝到窯洞,以最快的速度吃完了八個大花卷。
高照說:“叔我要喝紅茶,紅茶好喝。”我給他十塊錢叫他去買兩瓶,本來我是不願意勞煩別人的如果我還有力氣走動的話,但現在不行了,我要休息,我不想再走動半步。高照買水回來,我躺在炕上喝了水。我說高照你回去吧,你出來一天了你媽會找你的。他就回去了,估計也累的夠嗆。
我醒來的時候姨夫給我帶晚飯來了,姨夫說,打算叫我下去吃的,小姨說我沒走過山路今天有跑的那麼遠,就讓姨夫給我送來了,小姨還特地做的米飯。姨夫看我累的可以,吃過飯幫我燒了炕,說是睡冷炕不好,就回家了。
第三天醒來心裏一緊,昨天上天梁山隻顧著去八海龍王廟采九古梅,倒忘了到百草澱去找幾條旱螞蝗來。一想到這事趕緊朝姨夫家奔去,要找姨夫幫忙。姨夫這人就是好說話,也沒人對我要姨夫幫忙,去百草澱提出不同意的意見,姨夫便揣了兩個饃上山去了。
安排妥了這件令我要命的事,還有一件令我頭皮發麻的事情,就是要到雷陽坪去找幾隻紫蜈蚣。
這紫蜈蚣也就是電蜈蚣,山裏人認為,個體大的蜈蚣會引來雷電,所以就叫電蜈蚣。
雷陽坪就在小姨家對麵的山上,路程看似不遠,直線距離最多不超過兩裏,但實際走起來卻頗費腳力。先下山過了離陽峽再上山,上山要走十裏山路,尤其下山的一段路,最捷徑的路線就是上次尋蛇的路線,從齊家墳沿坡而下。
我決定還是帶著傻子一起去,畢竟他經常去哪裏比較熟悉路線,不過我不知道他家在哪裏,怎麼去找他啊?算了總是欺騙一個傻子替我幹這幹那也不地道啊,還是自己去吧。一邊這麼想一邊喚著我的黑啤朝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