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尋方認藥(1 / 3)

第二天起來,舅公安排我上山采藥,留下姨夫學習收法。

山上前舅公囑咐我說,醫治蛇毒坎刀門有自己的方法,要采半枝蓮、七夜草、九古梅、還魂草、紫蜈蚣、旱螞蝗、茵陳葉一共七味藥。這些藥草在龍鳳一帶都可以尋到。半枝蓮在水泉灣的溝底有生長;七夜草隻是夜裏才有草的形狀,白天是躲在土裏不出來的,所以有些難尋,一般隻生在七峰山;九古梅八海龍王廟有一棵;還魂草外公窯洞門口鬆樹旁的石頭下就有;紫蜈蚣多在那天打雷擊中老雷的雷陽坪出沒;旱螞蝗最是天梁山的高山湖泊百草澱裏多。

這些藥的用法和功效,舅公說等采到到了再給我說。

因為七味藥分布在不同的地點,或高山或峽穀一時也采不齊備,舅公給我四天的時間。

時間看似不緊不慢,但是每日裏都要走山路,著實是個苦繁的差事,心裏如此一想就打不起精神來。早知做坎刀門弟子如此的辛苦不做也罷!轉念又一想還是老頭兒的性命要緊,便打算從最熟悉的地方尋起——先去外公的窯洞找些還魂草,休息一夜明日正好上天梁山。打定了主意便辭別舅公和姨夫,臨出門前向舅公討了椒木龍頭拐。

一路用拐棍隨意戳戳打打,一邊喚著跟在身後的黑啤,晃晃悠悠的走了一個上午,才到了外公的窯洞。

一看石頭下確實有一些卷柏一類的植物,繩狀的綠葉向中間卷曲著如同非洲人的頭發,估計是還魂草。正要動手采摘,突然黑啤就朝著樹上叫開了。有個黑影從鬆樹上落下跳在石頭上,遂即一股臭氣襲來。我下意識的握住手裏的拐杖,打算痛擊那個不知是人是鬼的東西。

隻見它雙手護住腦袋,傻笑著說:“叔,我要喝紅茶,紅茶好喝。”你媽的原來是高照。

“高照你怎麼陰魂不散啊?你跑到這裏作死。”

“叔,他們說你住在這裏,我就每天來這裏等啊!”高照略有的驚恐中顯得有些安然。我才想起欠傻子紅茶的事情來。

“代銷的老板說沒說最近有貨了?”我問道。

“他說你是騙我的,城裏人就是這樣,可是我不信,他們就說我傻。”

“走,叔給你買紅茶去!”說著先走出院子,向那個代銷走去。

代銷店的老板不在,隻有他的老婆看著店子。她用一隻胳膊支著胖臉伏在桌子上磕著瓜子,不過樣子很不好看。因為她好像沒有多餘的力氣將瓜子皮很爽快的吐出來,瓜子皮就一溜一溜的痛苦地吊在嘴邊,看上去似乎是一臉的黃牙。她看見我走來身後跟著傻子和狗,一臉黃牙嘩啦啦的散開了露出一圈結實的黃牙,舔著舌頭,圍著那嘴唇轉了一圈,笑著說:“大侄子來姨店裏要給傻子買紅茶啊。”

我沒理她,隻是在她麵前的桌上拍了一張紅錢,轉身朝傻子說:“高照去扛一箱紅茶!”高照便走上前去。

此時的高照似乎感覺自己是一個將軍跟前的衛兵一般,一點也沒有膽怯的神色,看上去雄赳赳氣昂昂的。在他走過桌子的時候依然很純真的表現出自己是個傻子來,因為他順手拾起一顆漏在桌上的瓜子來,快樂的含進嘴裏。這個舉措讓我痛苦不已,讓我感覺到一種用人不察的罪過來,不過這種痛苦轉瞬即逝,因為傻子在彎腰動手搬動紅茶箱子時,痛快的放了兩個響屁。女老板就痛苦的捂著鼻子,含糊不清的罵著傻子和傻子的媽。傻子對此是充耳不聞。我沒有改變淡定的表情,刻意的顯現出的淡定,此時並不是表示傻子臭屁的釋放範圍有限或者是有意表現傻子屁的有的放矢的準確性,而是我內心從幸災樂禍衝淡痛苦的心情中,不能和他們分享所帶來的孤獨的體驗,要我此時理智的表現出這種欲蓋彌彰的務實而又得當的虛偽來。但我不認為我是一個有涵養的人。

回憶過去當我的科長在辦公室裏用肆無忌憚的屁聲來震撼我脆弱的心髒和一切感覺器官時,我學會了忍受和淡定,並且學會了在他睡覺時報以同樣肆無忌憚的屁聲來有效釋放心中的不滿情緒。在這裏請允許我的魯莽。

一箱紅茶就這樣在沒有正經交流的言語中落定。這是一場維護我和傻子尊嚴的博弈,這一切都建立在我有錢的基礎之上,她不是屈服於屁而是屈服於錢。這是我感到弱勢群體在得到支持後閃現出屌絲逆襲的光芒,盡管是個傻子但是他也有尊嚴,也有被人認可的不容忽視。

買好紅茶我和傻子向路下的莊戶裏走去。我打算到我小姨家吃飯,傻子要把紅茶扛回家,我和傻子約定好明日吃過早飯在外公窯洞門前的鬆樹下集合。傻子高高興興的扛著一箱紅茶回家去了,我也向著小姨家走去。

吃過飯,閑的無聊,我打算回窯洞去,正往出走迎麵碰上我姨夫。姨夫有些失心瘋的樣子臉上帶著笑容嘴裏念念有詞的好像小學生背乘法口訣。

“姨夫你回來啊。”我問道。姨夫突然遭我一問又悻住了,張了張嘴半天沒有言語。

“姨夫我去窯裏了。”我閃過他身旁一邊走一邊說。

姨夫扭頭看著我離去的身影呆呆的說:“噢!要到窯裏去了!”走上了一個小上坡,我回頭望時姨夫還立在哪裏,一邊用手拍著頭一邊自怨自艾道:“哎!又忘了!”我搖了一下頭,笑了一下向山上走去。

回窯裏沒有事情可做,打算把外公的《雲川易》拿出來看看。懶得搬凳子,就坐在鬆樹旁的石頭上,依著樹翻看起來。

《雲川易》大致分為兩個部分:上部講的是陰陽風水知識;下部講的是治療癔病,除魔衛道的法門。

上部又可細分為八個部分,即日部、月部、星部、水部、土部、金部、木部、火部。

各部以北方黑水為尊位來推演其中的變化,北方地勢高燥,易於觀天象,受的天地的感應更為強烈,以至坎刀門的先祖們認為人類起源於北方,北方屬於上善之位,因此無論日部、月部還是其它個部都是由北方水來作為起始位的。各部之間的聯係也是又水為紐帶貫穿整個書的前半部分。

下部也細分為八個部分,分別是人部、神部、鬼部、獸部、藥部、符部、法部、經部。坎刀門認為人的同一屬性為水性,故此以人作為起始部。

文中除了經部是梵文寫成,其它各部都是繁體古文,好多字都需要猜測,字義也和現代的漢字有不少出入。

比如:“行”在坎刀門中讀“橫”的音,意識單指的動作;“慌愧”現在已經沒有這麼一個詞,古意中意思就是委屈的意思。還有一些語氣詞,比如:“加”、“啥加”、“唻”、“咾”等等很平繁的出現給句意的理解都增加了難度。諸如以上兩種情況不甚枚舉。我這也不是搞文字發展傳承的研究,在這裏就不深究了。

看著看著就失去了興趣,昏昏然睡著了。

在夢裏我又一次變成了齊小雲。不過這一次我騎在高頭大馬上,馬是披紅帶綠的,看樣子要去接親。我腰裏有些鼓,因為別著盒子炮,看樣子好像又不像接親。我身後跟著幾百人清一色的,同我一般的裝束。他們要去幹什麼?一群人馬沿著溝裏走過一個轉彎處,太陽的光照到我的身上,我感覺到舒服,我鬆了鬆勒得太緊的衣服開始唱歌。

我唱的是:

上山望見那天狼星

急行的馬蹄把狗驚

你吠你不懂俺的心

半山的窯裏照的明

窯裏的妹子織布勤

做一身嫁衣等我歸

哥此去要打鬼子兵

舍不得妹的那段情

舍不得妹的那段情(眾人合)

下山看見那溪水清

急行的馬蹄把魚驚

你遊你不懂俺的心

半山的窯裏燈滅去

窯裏的妹子待天明

天明來溪裏洗臉哩

哥此去要是拚了命

妹的淚要比溪水清

妹的淚要比溪水清(眾人合)

黃河裏的風逐浪起

眾兄弟揚鞭絕塵去

拋得下命為的是你

哥死去你也麼傷心

拋得下命為的是你(眾人合)

哥死去你也麼傷心

我醒來的時候太陽的餘暉已經射向對麵的山頭,再有一刻鍾便要消失。

我此刻已經對齊小雲這個冤魂的打擾,見怪不怪。在不經意的某一時刻我覺得我就是他或者他就是我,至少在夢裏我們重疊的分不出彼此,他就是我的心魔。我是個樂於接受的人,於是我開始認同這種夢中他對我靈魂的占有,這是一個值得期待沒有時間連續,沒有空間銜接的,令人上癮的夢。或者我可以如此認為:認為他以夢的形式講述他的故事。但是他這麼做有什麼目的呢?一想到目的性我就有些害怕了,莫不是他的意識正在以夢境的形式滲透入我的靈魂,讓我失去我自己的夢境,從而占有我的靈魂讓我完全變成他意識的宿主——這是多麼可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