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過了多久黑水才轉醒過來明白那聲音是自己製造出來的便不在害怕,緩緩的摸出一支煙,緩緩抽上一支煙後心底漸漸有了一絲絲的溫暖的感覺升起,那感覺就像奶娃娃遇見了親媽,餓死鬼看見了饅頭……
那一夜不知道為何恁球長,老是挨不到明,感覺就像是時間在黑暗中沒有了盡頭,如同一條老是走不完的路,讓人看不見希望。好在黎明過後,黑暗過後,天邊漸漸泛白光,由遠及近的展碾過來。
微明中一個身影漸漸開始在樹幹上清晰起來,那是一個精壯的漢子,剪著平頭,膚色很沉,大骨粗手,一看便知是經年種田的人,這個人正是黑水。黑水抽了一支煙,天亮了就不再害怕太多,下樹之前黑水猛搓了幾下臉,臉上黑紅一片,但隻要是泛出紅來的就讓人感到親切。黑水雙腳落到地上,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看樣子高處不勝寒確是不假,這一夜山風霧湧直冷到人的心底。心裏一想這一切媽的不都是由於帶著新手猴子造成的嗎?下次打死也不帶不懂行的人來了。媽的這次先回去再說。哎!這些人昨夜都藏躲到哪裏去了?
黑水一邊四下裏尋找眾人,一邊有意識的注意著腳下,仔細找尋的靈符。還好不多時人們聽著呼喚也都從四麵圍了過來,除了猴子其它人都在。這時候人們之間起了一些分歧,以武原為首的人打算趁著天明趕緊回去,其意思就是放棄尋找猴子,而以黑水為首的人,認為這樣不妥,你想這麼一個大活人出來的時候大家都知道是一起來的,如今要回去了怎麼跟問起的人說呢?再說現在的情況還不是很明確,萬一猴子有的救,至少先進去看看在做打算。畢竟黑水從事這個行業不是一天兩天的了,膽色還是大些,帶著眾人迎著朝陽和晨風,向墓地中央走去。
墓地中沒有一絲聲響,起先人們在思想上認為一定會出現的悲慟的聲音並沒有出現,出了趕早竄出的野兔子引起了一陣騷動外,並沒有什麼意外。尋找猴子的工作正式開始,人們排成一字長蛇隊,為首的是黑水,這個時候他不上,那個上?誰又不是都是哪吒,三頭六臂的,都是一條命,哪有不怕死的?黑水在樹上攀了一夜,這如今下了地,走起路來也有些晃蕩,且不說內心有沒有恐懼,單是體力就明顯有些不支。這一群人與其說是人,不如說是鬼,一個個失魂落魄的,周身裹著一股土氣,蓬頭垢麵又站成一排,在墳地裏遊蕩,你說不是鬼是什麼?
黑水等人在墓地如同遭遇鬼打牆一般,來來回回轉了幾十圈始終不見猴子的影子。你說這麼一個大活人怎麼就憑空消失了?黑水心裏泛起了嘀咕,媽媽的這到底是什麼人的墓還沒見到任何東西就遇到如此大的邪性,他媽的這李思貴到底是安得什麼心?還他媽說,這是個丞相墓,早知道這麼邪性,就是個皇帝的墳我也不挖了。等爺爺回去找到他,非要打得他滿地找牙,敢給老子上套子也不知道馬王爺有幾隻眼?現如今首要的問題就是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至於猴子的事,先瞞忽住眾人,至於以後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主意打定,黑水便停了下來,蹴在原地給眾人散了煙,自己也點了一根。香煙燃起,如同點燃了說話的靈感,開始顯得有禮有節起來。他說:“兄弟們,猴子的事和昨天的事,大家可以看得出我是盡了全力的,現在也不知道猴子是什麼情況,但是我們找遍了墓地,除了著墓室我們沒進去,也沒有發現其的蹤影,至於他是什麼的狀況我們還一時弄不清楚,但是我們是一起來的兄弟,隻要我有一口氣在就不會放棄尋找。但是在結果沒出來之前,至於盜墓的事和猴子的事,我醜話說在前頭誰要是走漏了風聲,別怪我劉某人六親不認。”說著狠狠的將煙頭彈出,擰起眉毛盯了眾人一圈。眾人點頭稱是,都說不會走漏風聲。武原還提議有人問起猴子是就說半路走掉了,眾人對這個觀點也沒有意見,都持讚成的態度,也都積極的表態表示擁護黑水的意思。
黑水見談話的效果已經達到,勾著頭用一根樹棍戳著地說:“既然這樣,我們就先回去休息一日在做決定,不過我自己還有一件事要大家幫忙。”一聽這話眾人頭腦中一片發麻,但是出於壓力並沒有表現出來。遂即又聽黑水說:“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就是我的護身符丟了,我們一起到樹底下看看,興許還能找的到。”
有些人心裏罵道:你他媽的黑水,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吧?護身符丟了,你自己去找,要我們去幹鳥毛。話說回來不就是一張護身符,至於要這麼多人冒險給你去找,這他媽的如此邪性的地方,老子們就是多待一秒鍾都覺得生不如死。心裏罵歸心裏罵,但當黑水向墓地外走去的時候,人們還是不約而同的跟在身後。
這時隨著溫度的升高林子中起了霧氣,雖然不是很濃重,但是經著夜裏的驚嚇,人們個個靜若寒蟬,行走在厚重的鬆針上依然有如履薄冰的感覺。黑水終於在樹林中辨認出了那棵他昨夜多過的樹。那是一棵至少有三人難以合抱粗細的樹幹的馬尾鬆,也不知道長了有多少年了。黑水看了看樹笑了笑,心想:媽的這麼大的樹昨天夜裏不知道是怎麼上去的。
黑水終於在樹下找到了那枚慌亂中遺失護身符,黃色的紙用一根紅線穿著,外麵用塑料套子鄭重其事的套著,就在鬆針上輕輕放置在,絲毫沒有慌亂的痕跡,好像就有人事先放在那裏的。黑水笑了一下趕緊將護身符撿了起來,拿在手中一看,又放在鼻子前嗅了嗅,不錯正是自己遺失,墨水的淡淡的臭味都是一模一樣的。一般的人隻要是失而複得的東西,撿起來瞧個大概就能確定了,可這黑水也不知是中了什麼邪,非要打開護身符看看。當王海說到這裏的時候,我似乎已經意識到了有什麼不太尋常的事情發生。
黑水緩緩打開護身符,麵上的表情就凝固了,紙上赫然寫著一個絳紅的死字,黑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抬手感覺揉了揉,仔細一看依然是死字,隻是不同的一點,紙上突然吧嗒一聲滴下一滴血一樣的東西,黑水被眼前的一切嚇傻了!驚恐的看著武原等人,當武原等人看到黑水的麵上的情形是居然在頃刻間昏死一片。黑水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用手在麵上一摸,濕啦啦一片,一看手——啊——是血!
黑水的眼睛在滴血!
就在黑水意識到血是從眼睛裏出來的時候,在自己的意識還沒有完全被恐懼吞噬的時候,突然看見猴子從樹上飄落而下。那件黑色的中山裝是自己借給猴子一定不會認錯,那穿著中山裝的身形和猴子差不多的人,不用多想一定是猴子,雖然是個背影,雖然有霧但是黑水是不會認錯的。但是當猴子轉過身的時候,卻完全是另外一張臉,具體說因該不是人臉,人沒有那麼醜陋的臉。
山中初探
山中夜間寒冷中凝聚的水汽附著在地表,現在隨著溫度的升高,便升騰而起,漸漸積出勢來,這個環節單看是有些慢的而整個來說就是瞬息萬變,展眼就將山中的凹凹之地覆的滿滿當當。根據形勢來看這是聚寶盆的穴相,若藏入其中後世子孫定會財源廣進,定不會積貧積弱為錢財所困。此選擇可謂極其精巧,負山、圍樹看似無水無財,然則山中四時之節氣未有不隨日暖而上發之氣也,出則顯噴湧之勢,歸則呈鳳巢之形。這其中的道理也不是人人都能領會的到,若不是立於對麵山脊之上觀望,我也不會勘察出這是一處什麼穴,也就不會得意於墓穴選擇之精巧而感慨於前人,感慨於《雲水易》中的記載;且不談墓中所葬是哪朝哪代之人,姓甚名誰,是何方人士,就此局形勢來言料想能享此穴定不會是凡夫俗子,至少擇穴的人就是高人中的高人。這些王海是不懂的,雖然他得了河南人的真傳,使得一手好洛陽鏟,把洛陽鏟打的如旋風一般,但畢竟他隻是盜墓的農民,隻關心墓中是否金玉之物。別的對他來說又有什麼意義呢?又不能換錢!
看好了形勢,我心中隱隱感知到這幾個人鑿開的一定不是平常之人的墓,既然是這個格局,就一定設置些輔助的設施來長期保持墓地的形勢,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防盜。但是從黑水等人的表象來看,又不像是簡單的病毒感染。在弄清原由之前,有悲慘前車之鑒我也不敢貿然入陣。正好半山的一戶村子中,住的我老爹的姑母,每年都少不得走動,今天正好路過剛好去看看,向老人家問問好,順便打聽些消息。
主意打定我就問王海,這裏離大坪山多遠?
王海說:“這裏就是大坪山。”
“情況有些複雜我想去村裏打探些消息”我說。
從山脊上繞回村子已經接近中午,在村口的代銷買了些煙酒,一路打問著到了我姑奶奶家。姑奶奶夫家姓李,有三個兒子,都住在一個村裏,老大叫有德、老二叫有財、老三叫有福。
姑奶奶住在村子中間,村子沿山而建,斜坡式的有很強的立體感和空間層次感,整個村子的造型就如同金字塔,沿山向下房屋的數量一層層的增加。就這事後來我問過姑奶奶,她說,這麼構建村落也是先人立下的規矩,最上頭是宗祠,向下按照房分,大房在二房之上,二房在三房之上,以此類推,向山下疊疊而去。姑奶奶家所處的位置是三房的層麵,在村裏除了個把兩個大房和二房的老人,也就她家的輩分大。
我們進門的時候,姑奶奶正在院子中帶孫子,一時也沒有認出我來,我上前喊了聲:“姑奶奶。”
老人抬起渾濁的眼睛打量了我半晌緩緩抖動著嘴唇說“你是三星的娃?”
我說:“是的。”
姑奶奶把我們安頓在堂屋喝茶,就安排我的一個嬸子去準備午飯了。
幾個叔叔日裏都去城裏打工,夜裏吃黑飯的時候才收工回來。和王海大眼瞪小眼也沒有什麼可說的話,我就背起手,在院子中走著,不由的觀察著院落中的風水購置。這是三合院的構造,正房高大,左右耳房略有些狹長,看房屋立成的年代至少是清朝年間,瓦上參差不齊生著一尺來長的瓦塔,木質的窗欞格子也損壞不少,走在院落中的明堂中,自腳下有一股涼氣緩緩襲來,讓人心氣平和,築屋於陽坡卻有一些幽深的感覺,這就是時間造就的,沒有一百年達不到這個效果。這種老宅子現在存世的不多,尤其在這麼一個窮鄉僻壤的山村更是少之又少,就這種形質的瓦房,估計偌大的村子也就一兩家;若此來看姑爺祖上也曾顯貴過。……
中午吃的是酸菜麵片,麵是手工擀製的。
擀麵最是技術活,要說擀麵得先從這麥子說起,我覺得才透徹。麥子定要是山區自己選種的原生麥,挑選盡石頭雜質,用山泉漫透淘去塵土和秕糠,攤在竹席上,席子設在向陽通風處晾曬半晌便可裝裹了馱去磨坊加工成粉,從前是水磨現在都用電磨。做麵片的麵一定要精細,要取第三道麵。三道麵是最能代表麵的最佳品質,無論色澤和香氣上都是最好的,但現在人們卻不提倡食不厭精膾不厭細,說是過於精細就難免阻滯了人們對穀物中膳食纖維的攝入,長此過分的追求精細就會無益於身體健康;但我這隻是從口感和味覺體驗來說的,也可能是我的一家之言,代表不了食麵一族的共同取向。
和麵最好用山泉水,次之高山井水,在次之平原井水,最次河水。姑爺家安居於山中,唯有宗祠中流出一泓泉水,滴階而下,竹管導輸,引至各家;和麵也正用此水。
和麵切記省不得力氣,麵條的勁道除了麵粉本身的質地就是揉麵和採麵的功力,這是考察麵片好吃與否的一項重要指標。有經驗的人往往,把麵粉堆起成富士山狀,造好湖後再將泉水注入其中,湖的麵積不可過大,容積過大極易漫垮岸堤,不及時堵缺就會肆意橫流。隨著水的滲透,環形山的坡腳便承不住來自山脊的壓力,噗噗嗖嗖斜垮下來,落入湖中,那場麵如果放大了來看不亞於山崩地裂。待環形山的動蕩定歇之後,便伸出兩根手指,紮如水中,沿著湖勻力攪動,隨著攪動麵粉和水就均勻的混合在一起,根據攪動時來自手指間的感覺和觀察及時的對水和麵的比例進行調整,最終的目的就是要讓麵和水充分的融合,做到不幹不稀。調製好的麵團,因為沒有吃進人的力氣,感覺缺少氣運,沒有生氣,外表也不光滑,皺皺巴巴的,還充滿氣泡;這就需要揉麵。不要小看揉麵,揉麵是個力氣活更是個技術活,不是有一把子力氣就能揉出好的麵團。揉麵的力道要均勻,手法也很關鍵,有點像洗衣服的動作,兩隻手捏扯的麵團,一前一後的揉動,將整個麵團裏裏外外、反反複複揉搓三遍,這麵才算揉到了。揉麵也不是次數越多越好,待揉到麵有了韌性,經得起扯拽,外表光滑之後,就要停止揉搓,收住力道,攏起兩手旋轉將麵團成山包狀。團好的麵團嫩白水靈就如同少女的乳房一般。麵和好之後就覆蓋在盆子下,醒一段時間。
關於擀麵就不多說了,全國各地隻要是吃擀麵的地方方法都差不多,不同的就是擀麵杖的粗細長短。而我在姑奶奶家吃的這頓麵,在麵撲的選用上卻和別處不同;那麵撲是玉米麵的。
王海是個吃貨,從進門第一眼就看上了懸在簷下椽頭一溜子臘肉,但是難以遂願的是中午並沒有吃到。因為心裏想著臘肉王海在吃酸菜麵片時便沒有什麼胃口如咽苦藥般的勉強吃了一碗,我倒是就著野韭菜,美美的吃了兩大碗。
姑爺一家是村裏的老住戶,也不知道繁衍了多少代,自從文革的時候破四舊把家譜燒了之後,時間和曆史就越來越模糊,留下來的一些線索也沒有文字的延續,隻是故事傳說。據姑爺說:祖上是哪個朝代的宰相,卸任後到處訪名山,尋求長生之道,到了階州發現大坪山所在山巒起伏延綿不絕,層層宕宕顯出友情深遠的樣子,是一處不錯的清修之所。於是就在山上選址,築草屋三間,每日和閑雲為伴飛鳥為鄰,饑食山疏野果麥粟,渴飲山泉,一直到一百八十歲得到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