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少陽,你這個笨蛋,你喜歡上了一個既自私又沒心的人,隻能怪你自己沒防備……
回憶如同潮水,待心情平複下來,班裏就剩她自己了,走吧。蘇伊洲推著車子走出校門時,門外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沒有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蘇伊洲心裏鬆了一口氣。拐進快到家的巷子時,忽然看見周子墨抄著口袋站在巷口,他低著頭,唇邊青煙繚繞,明明是清朗如皓月般的男孩,偏偏要吸煙,而且還一臉的寂寞滄桑。蘇伊洲走上前,踮起腳伸手拽掉他唇邊的煙蒂:“都保證過不再吸煙的,你說話不算數。”隨手把煙蒂踩在腳下。周子墨笑笑,不以為意,接過蘇伊洲的車子,擺擺手:“走吧。”
蘇伊洲坐在後座上,嘰嘰咕咕的問題多得數不清,周子墨忍俊不禁,笑道:“幾天不見,原來你改名了。”“改名?沒有啊。”蘇伊洲一臉迷惑。“你不是改作‘十萬個為什麼’了嗎?”“哈哈,討厭!”蘇伊洲笑著一拳捶在周子墨的後背上。原來,周子墨知道這周是蘇伊洲放假的日子,特地趕回來的。蘇伊洲心裏一陣感動,胳膊不由自主地圈住了周子墨的腰,他可真瘦,指尖撫在腰帶的銅扣上,涼涼的。蘇伊洲從沒當他是莫名其妙的小舅,很多時候,他就像一個溫和好脾氣的哥哥,和他在一起,不會有壓力,即使有不開心的事,他的三言兩語也能驅散心中的陰霾,讓人如沐春風。
回到家,蘇叔良和周梓晴正好都在,難得的周末,人又齊,由蘇叔良下廚,給大家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餐。蘇叔良還喝了兩杯,說了一些鼓勵周子墨和蘇伊洲好好學習的話,搞得氣氛一時僵起來。周梓晴夾了一筷子魚香肉絲塞到蘇叔良的嘴裏,嬌嗔道:“吃你的飯吧,就你話多,在酒店給員工訓話還不夠嗎?又把你那套搬到家裏來,我們都不愛聽!”大家就都笑,一頓飯吃得其樂融融。很多年後,蘇伊洲偶爾想起那天吃過的那頓晚飯,味道出奇的好,每個人的笑容都很好看,回憶中,她總是能看到自己的表情,那種快樂的笑容完全發自內心,可惜從今以後再也不會出現了。
周日下午,周子墨幫蘇伊洲收拾好東西,騎車送她去學校,這個周末,蘇伊洲過得很開心,但一想到即將禁閉一個月,心情不禁沉重起來。周子墨一路上給蘇伊洲講著大學裏的趣事,逗她開心,蘇伊洲每每也忍俊不禁。校門口同往常一樣,人山人海,都是些“小長假”歸來的同學,拎著大包小包的。“看,難民集中營。”蘇伊洲解嘲地笑道。周子墨幫她正了正校服的領子:“你一定要用心,小說能不看就別看了,上了大學有你看的時候。”
蘇伊洲默默出了會神,仰頭笑道:“我學美術吧,考你的學校,這樣就可以天天見到你了。”周子墨的食指滑過她的劉海,這雙眸子出奇地亮,充滿著期待和向往,讓人不忍拒絕,“好。”他輕輕答應。“蘇伊洲,告別儀式有必要搞得這樣纏綿悱惻嗎?”聞聲如見人,循聲望去,果然是方少陽。他就站在馬路一側的法國梧桐旁邊,身邊是顧盼生姿的慕筱雨,剛才光顧著說話,竟然沒發覺身旁有人。蘇伊洲立刻反唇相譏:“方少陽,我沒聽說你轉校啊,難道你被四中開除了,來上十一中了?”
方少陽臉頰微微發紅。周子墨倒很大度,朝方少陽和慕筱雨微笑道:“你們好!”方少陽冷冷地“哼”了一聲,倒是慕筱雨大大方方地伸出手,衝周子墨嫣然一笑:“你好,我叫慕筱雨。”周子墨輕輕握手,回敬一個微笑道:“你好,我是周子墨。”慕筱雨扭頭從包裏抽出一支簽字筆,拉過周子墨的手,飛快地在他的手臂上寫下一串數字,嘻嘻笑道:“這是我的電話,記得給我打電話哦!”隨之還做了一個打電話的姿勢。
蘇伊洲看傻了,她一心以為,方少陽和慕筱雨在一起了,但是看方少陽那副無所謂的樣子,好像不是那麼回事。方少陽成績好,考上四中的重點班是必然的,慕筱雨的成績雖然不敢恭維,但是她的爸爸慕謙是Z市東方煤礦的礦長,想讓女兒讀四中還不是很簡單的事。蘇伊洲對此很不以為然,去重點又能怎樣,錢畢竟不是萬能的,買得了好學校,買不了好成績。偶爾碰到初中老同學,他們提到現在的慕筱雨可不得了,四中的正牌校花,剛開學不到一周,就有兩夥男生為她大打出手,都驚動校長了。
蘇伊洲仔細打量慕筱雨,明眸善睞,巧笑嫣然,不語時正如一幅嫋嫋婷婷的仕女圖,她一笑,花都開了,整個世界都變得美好了。美女的力量果然是巨大的,蘇伊洲由衷地感歎。周子墨看了看那串寫在手臂上的電話,笑道:“有時間再聯係。”又叮囑了蘇伊洲幾句,和大家道聲再見,這才轉身離開。蘇伊洲打眼瞧著慕筱雨剛才對周子墨的所為,心想:但願不要再見了。
一直抄著口袋不作聲的方少陽見周子墨走了,這才走到蘇伊洲跟前站定,伸出手臂送到她眼皮底下:“也給我留個電話吧。”蘇伊洲推開他的胳膊,笑道:“你沒病吧?”“我真的沒有你的電話,真的。”方少陽一臉認真誠懇的表情,又把胳膊遞過來。“不好意思,我不能給你。”“為什麼?”方少陽語調陡然升高。蘇伊洲很自然地回答:“我沒帶筆。”“你們倆真好笑,”慕筱雨笑道,“蘇伊洲,說真的,你們家那個周子墨真帥。”“什麼叫‘你們家’?”方少陽聲音冷冷的,“蘇伊洲,你不會真把周子墨當小舅吧?”
蘇伊洲聽聞心裏一陣煩躁,反駁道:“方少陽,這是我的事,不勞你管。”恰在這時,蘇伊洲看見馬路對麵剛下車的歐陽秋,忙向她招手,隨後對慕筱雨說:“我同學來了,我先走了,再見!”見方少陽黑著一張臉冷冷地瞅著自己,笑道:“方少陽,有沒有人告訴你,你陰著臉的時候特別難看?”“你……”沒等他說完,人已經跑過馬路了。
“你現在是如願以償了,我看周子墨看你的眼神都是色迷迷的。”“去一邊吧,這是我暗戀了一年的落拓型帥哥,跟你可不是一個類型的。”“我難道色嗎?”“就你對蘇伊洲幹的那點事,也夠級別了吧?”“我可是你青梅竹馬的好朋友啊,你怎麼這麼重色輕友?”“想當年,我也是你的暗戀者之一,隻可惜,唉,芳心暗許啊,不過,現在這樣更好,我們還是好朋友,要不然你就成為我眾多過氣男朋友之一了。”“你一個女孩子家,做人怎麼能這麼不含蓄呢?我看周子墨也就那麼回事,看你能喜歡多久。”“我可不許你說他啊。”“我說說怎麼了,我還有別的話呢,周子墨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人……”“蘇伊洲,方少陽偷了你的——唔……唔……放開……”
回到教室,時間還早,大家在教室裏談論著在家這兩天的新鮮事。歐陽秋個子比較高,她的座位在最後一排,賴在她的座位上曬太陽是蘇伊洲最大的愛好。此時,蘇伊洲看著歐陽秋一樣一樣的從包裏往外掏吃食,眼睛都瞪圓了,最驚訝的是,其中還有一玻璃瓶酸棗,紅彤彤、圓滾滾的,煞是好看。“天呢,這是從哪弄的?”蘇伊洲忍不住捏起一個填到嘴裏,酸酸甜甜的,好吃極了。
歐陽秋倒出半瓶塞到蘇伊洲的口袋裏,剩下的半瓶寶貝似地藏到了桌洞裏。“告訴你吧,這是我和他去摘的。”“誰?不會是顧明川吧?”蘇伊洲從歐陽秋的羞赧的表情上已經得到了答案,真的是他。顧明川是歐陽秋的初中時的同學,也是她童年時期的好夥伴。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歐陽秋開始悄悄喜歡他。初中時,顧明川就是他們中學的大眾情人,圍繞在他身邊的女生很多,而陳子涵便是其中的一個。
歐陽秋說,那時候,看到陳子涵放學後老是有事沒事地找畢業班的顧明川一起走,她心裏鬱悶極了,可是她又知道自己從小就是一副男孩子性格,不像陳子涵那樣溫婉可人,她不敢說,她怕說出來連朋友也做不成。陳子涵長得很漂亮,長發飄飄,白衣勝雪,恰是顧明川喜歡的那種類型。毫無懸念的,他們倆人在一起了,可歐陽秋的心中卻從來沒放棄對那個人的喜歡。少年時代的感情多麼值得珍惜啊,歐陽秋忘不了他。
就在周五,顧明川打電話告訴歐陽秋他和陳子涵分手了,想周末和歐陽秋見個麵,沒想到他們去了離家不遠的南部山區摘酸棗了。“真浪漫,恭喜你,夢想成真。”蘇伊洲真心為好朋友感到高興。“其實我還是沒跟他表白,我覺得現在不是時候,等我考上S大的時候再說吧。”蘇伊洲知道顧明川現在就在省城的S大讀大一,那是一所全國重點大學,歐陽秋不像蘇伊洲那樣偏科,她各科成績都很好,考上S大應該不是問題。
蘇伊洲若有所思,沉默半晌,“歐陽,我想學美術。”蘇伊洲迎著歐陽秋詫異的目光解釋道:“我的數學成績很差,高考的時候肯定拉分,學美術的話,不考數學,再說我也是有點美術基礎的。”歐陽秋難以置信,“你這傻瓜不會是為了你那個小舅吧?”“什麼小舅?他隻不過比我大三歲而已。再說,他又不是我親舅。”蘇伊洲最恨別人說周子墨是她小舅。“那倒是,你們結婚的話,不算近親結婚,起碼不會生怪胎。”歐陽秋理智地說,“可是,為了一個人放棄自己的理想不值得,你不是一直夢想念中文係嗎?我覺得,你需要再考慮一下。”
歐陽秋最大的優點就是理智,當然,有時候這也是個缺點。蘇伊洲現在需要的不是理智的分析,而是支持。歐陽秋看她悶悶不樂,雖然不忍打擊她,但還是繼續說道:“你確定你喜歡他嗎?”蘇伊洲一挑眉毛:“那當然,你知道的。”“那他喜歡你嗎?”蘇伊洲心裏踟躕,語氣也不再那麼堅定:“我不知道他對我是不是那種喜歡,但是我和他在一起感覺很放鬆,我在他麵前看到的是一個快樂的我。我喜歡這種感覺。”歐陽秋敲敲桌子:“被愛情蒙蔽了雙眼的姑娘,這張灑滿了陽光的桌子,隨時歡迎你來哭訴愛情的煩惱。”“莎士比亞看多了吧你……”
和歐陽秋的談話不了了之,但是蘇伊洲已經決定了,一定要學美術,和周子墨在一所學校裏念書,想象一下,天高雲淡的下午,和周子墨並肩走在大學校園裏幽靜的小路上,將是多麼浪漫。想到這裏,蘇伊洲都忍不住要笑出來,惹得同桌臉上一臉迷茫。蘇伊洲是那種行動派的人,想到了就馬上去做,要她三思而後行根本不可能。下課後,蘇伊洲就跑到班主任徐若之那裏說自己要學美術。徐若之看著蘇伊洲慢悠悠地說:“你爸媽同意嗎?”這一句話把蘇伊洲驚著了,她這才想起,還沒和家裏商量呢。
“我……我還沒來得及說,不過,徐老師,我爸媽那邊我會說的,我覺得這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決定就好了。”徐若之不以為然地輕笑:“蘇伊洲,這不是你自己的事,這是你們全家必須商量才能做決定的事,畢竟關係到你考一所什麼樣的大學。你還是和你爸媽商量好了再來跟我說吧。”“徐老師,我……”徐若之擺擺手,示意談話到此結束。要說蘇伊洲的語文也是數一數二的,和歐陽秋都是徐若之的得意門生,但是他這六親不認的臭脾氣,還真是讓人親近不得。
蘇伊洲離家近,是通校生,每天晚自習後騎車回家。待蘇伊洲字斟句酌地向蘇叔良陳述完自己的想法後,蘇叔良的回答就是兩個字:不行。“為什麼不行啊?”蘇伊洲料到是這樣的結果,但是真正從蘇叔良嘴裏說出來,還是感到強烈的失望。“別說了,總之就是不行。”蘇叔良絲毫不讓步。“為什麼不行?你倒是告訴我一個理由啊,你說啊,為什麼啊?說不出來就是****!”蘇伊洲氣得大叫。“那你倒是說說,你學美術的真正原因是什麼?”蘇叔良的話在蘇伊洲心上字字見血,蘇伊洲盯著蘇叔良,她以為這個從來不關心自己的男人什麼都不知道,原來他什麼都看在眼裏。
蘇伊洲怒極反笑:“你現在知道管我了,可是你是不是忘了,我已經十六歲了,我有權利選擇自己喜歡的東西。”“你有什麼權利?你現在吃的用的哪樣不是我的?你竟然說你有權利?”蘇叔良怒氣衝衝地抓住蘇伊洲的肩膀,“你的選擇是什麼?就是選擇棄我而去?是不是?”蘇伊洲由開始的畏懼轉為莫名其妙。“你心裏有氣,犯不著衝孩子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