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死亡(2 / 2)

那些個很多的不眠之夜,在孤寂的夢裏驚醒。兩顆心的持續跳動,不安、恐慌、漫天席卷的孤獨和佇立於塵世間的無奈和忍受。這些,都是不曾死去的記憶。

他和母親現在就像兩隻疲憊的刺蝟。仇恨和死亡,已經不再重要。我們隻想要一點點溫暖,告訴我們,怎樣才能學會堅強。我們擁抱在一起,拚命汲取對方的溫暖,卻冷到了兩顆心髒。我們都知道,那是一道跨不過去的寒冷。哪怕遍體鱗傷,血液——依舊凍結。

但是,媽媽,你失去了愛情、家庭和快樂。我也一樣。那麼就讓我們好好的在一起生活,不再彼此憎恨、不再彼此仇視、不再彼此冷落、不要丟下我,好不好?

可是母親隻是哀惋的收回目光,用無限溫柔,無限疼痛的眼神看著自己。

那種眼神,是曇花在盛放到極致然後緩緩凋零的眼神;是將要燃盡的紅燭最後一瞥倉促的眼神。是無限溫柔裏的疼痛,無限疼痛裏的溫柔。

然後,她輕輕的把自己摟在懷裏,摸著自己紮手的短發,輕輕的開口:

“你知道嗎?有一個地方,它可以化解悲傷、洗刷疼痛。那個地方叫遠方。在那裏,我們可以不用回憶過去、可以不用緬懷曾經、可以抹去記憶裏一切殘忍的東西。然後,心就可以靜下來了。心靜了,靈魂就不痛了。”

我扯住母親肩頭的襯衫隱忍的哽咽,淚紛紛的灑落下來。我的胸口悶的快要窒息。

“可是,媽媽,我的心很疼,心疼的快要窒息……”

沒有哪一刻可以讓他如此憎恨他的缺陷,我的話就在喉口,可是傳出來的還是細碎單調的哇哇聲。

那天晚上,群星閃耀。客廳裏的燈依舊一夜未眠,就連晃動的光暈,也略帶疲乏。

就這樣,母親去了遠方。

然後自己被安置在外婆家。他的世界依舊是兩個人。隻是除了他,另一個被換成了孤單零落的外婆。

外婆的家住在很遠很遠的一個小村莊。這裏被群山包裹成一個尖銳的竹筍:厚實、堅固、柔軟。這裏到處都是一條條縱橫交錯的溝渠,像外婆掌心的褶皺:平靜、溫軟、綿長。這裏太多逼仄的巷道:一條延伸成兩條,組成無數的交叉路口,讓人徘徊彷徨,不敢前進。外婆的家就在巷道的盡頭。

我、外婆、還有客廳裏外公麵前永不熄滅的長明燈、庭院裏的兩棵仙人掌、一棵橘樹、一根葡萄藤、一叢叢不知名的花花草草、以及這個刻滿蒼惶的老房子。

這一切,便是他現在一目了然的所有的生活。

時間是什麼,

時間大致就像掌縫間漏下的水,隻要你靜心等待,無論你記憶裏怎樣厚重的泥漿和灰土,都可以被清洗的幹幹淨淨。

在這種安穩和平和的讓人激不起半點波瀾的日子裏,他的傷口漸漸的愈合。曾經,好像變成了很遙遠的泡沫,輕盈的飛上天空,越飛越高,然後在某個時刻裂開,碎裂一地的片段,怎樣也拚不齊全。

他十二歲的時候,外婆收養了一條狗。外婆叫它老黑。它是被人扔棄在馬路上的一條老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