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貴寡身一人,四十多歲了還沒有嚐到女人是什麼滋味,也知道李陰陽和其他蘭家堡人是在開他的玩笑,因此除了尷尬地笑笑,他也拿這些開他玩笑的人沒有任何辦法。想想自己,畢竟是從山東那邊逃荒才來到蘭家堡有一口飯吃的,且隊長王鼻子看在同姓的麵子上,加之他又喉嘍氣喘出不了什麼力氣,因此出於同情,便把他留在了蘭家堡,並向上麵的公社給他申請了五保戶。現在眼見武小孩欺負他,銀貴竟然忘了自己的姓氏即使倒著寫,也還是個“王”。
亞宏的年歲與銀貴差不多,是個喜歡開玩笑的人,這時琢磨出來銀貴姓氏倒不倒著寫都還是一樣,便逗著銀貴說:你就是再把自己的姓倒著寫,也還是姓王,你這不是忽悠大夥嗎!聽了亞宏的話,其他人這時也明白過來,都感覺銀貴剛才說了一句廢話,不免幾個笑起來。
但武小孩沒有笑,依然有跟銀貴吵下去的意思,便有人勸武小孩,說銀貴都那麼大歲數了你跟他吵啥,一個村住著,至於翻臉鬧架嗎!用話來勸架的是高二民,一個很魁梧也很帥氣的年輕人。高二民當時二十一歲,就整個蘭家堡來說,除了鄒老師長得很帥之外,那麼就是他了。如果借用一句影視名詞來比喻,鄒老師如果是男一號的話,那麼高二民就是男二號,而且在形象上,長得還要比鄒老師顯得大氣。可武小孩和銀貴聽了高二民的勸說之後還在吵,一個叉腰,一個指著對方的鼻子,就差沒有動拳頭大打出手了。高二民見自己的話沒管用,便抬頭看了看天,說大粗脖又鼓搗他的風箏了,走,咱們到他那裏看看去,說著就從村街上站起身,拍打了幾下褲腳上沾的灰土,邁著大步走開了。高二民一走,武小孩和銀貴也不吵了,仿佛剛才什麼矛盾也沒有發生過一般,就像天空懸著的太陽,他們又現出了一團溫暖般的和氣。
高二民來到大粗脖家的屋前園子裏,大粗脖正倚靠在一堵矮牆下邊放著風箏邊曬著太陽。大粗脖用眼瞟了一眼高二民,對高二民說:“四哥,你不是去鄉裏拉練去了嗎?咋這麼快就回來了?”
高二民笑了笑,說拉啥練,也就讓我們晚上坐著馬車去找罪受,前天晚上我們民兵在公路旁的大溝趴了一夜,差點兒沒把我們民兵凍死!這時大粗脖哈哈笑起來,說你們那叫活該,誰讓你們總願意參加民兵訓練了!你再瞧瞧我,他們不讓我當民兵,可我正好圖個清閑紮風箏來放呢!大粗脖說完這話,便眯起了眼睛,好像睡著了,臉上現出一片坦然。
這時武小孩也來到了大粗脖放風箏這裏,瞧著大粗脖一副不願搭理人的樣子,就朝地上惡惡地吐了口痰,用腳碾了,又朝高二民使了個眼色,意思讓高二民邁步離開。可就在這時候,有三個十四五歲的男孩子追著幾頭牛跑過來,目的是想騎上牛背,但牛不肯,所以就慌不擇路地鑽進了大粗脖家的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