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粗脖家的園子除了靠著房屋這邊是土牆外,其他三麵都是用高粱秸稈夾起來的柵欄,牛用頭頂的尖角一撞,再一攉,看似密不透風的高粱柵欄就被牛們頂出了幾個大洞,牛們也跟著鑽了進來。
大粗脖正眯著眼像是睡覺樣,此時卻突然從地上跳起來,開口朝那幾個半大孩子罵著說:榆錢、香波、水青你們幾個想找死啊?誰讓你們這樣禍害牛,看把我家的障子弄成什麼樣子了,等會兒我就把你們幾個禍害隊裏老牛的事情告訴彭老十去,非得讓彭老十揍扁你們幾個不可。
這幾個十四五歲的男孩子知道自己闖了禍,得罪了大粗脖,趕緊跑到了大粗脖跟前。其中那個名叫香波的男孩兒忙對大粗脖說:粗脖叔,我們不是故意的,你可不要去告訴彭老十,他要是知道了肯定就會去告訴隊長王鼻子,到時候我家就又該被扣公分了。
另兩個半大孩子水青和榆錢見大粗脖這樣說,就開始解釋。名叫榆錢的孩子說:粗脖叔,我們不是故意的,你就放過我們吧,你還紮鳥籠子嗎?要紮的話我這就到村外給你弄蒿子杆去,西北地那邊的蒿子杆又高又直,保管讓你紮出來的鳥籠子要超過武小眼睛的鳥籠子。大粗脖看了看榆錢,似乎消了些火氣,用鼻子哼著說:今天先放過你們,但你們要把撞破的障子修好。
榆錢聽大粗脖這樣說,連連點著頭:好好好,粗脖叔,我們三個現在就修。
大粗脖用手來回扯動了幾下風箏線,對那個名叫香波的半大孩子說:香波,你不要總跟這些孩子在一起淘氣,你姐要是知道了非得告訴你母親,到時候你母親又該滿街追著打你了。
香波細眯著眼睛看著大粗脖,他知道大粗脖之所以對他的態度好,完全都是因為他三姐香莉的緣故,也知道大粗脖喜歡他姐,才對他說出這樣的話。但在香波的心裏,他很不喜歡大粗脖,不僅僅因為他感覺大粗脖在蘭家堡人的麵前具有一種高傲的表情和姿態,還因為大粗脖有一個很大的喉結。
大粗脖頦下的那個喉結的確很大,大得就像一枚雞蛋,鼓凸凸的。大粗脖見香波不回應他的話,有些沒趣地又說:香波,瞅瞅你長得多麼好的一個孩子,怎麼就剃一個光頭啊!你又不是個和尚。
香波很不願意聽見“和尚”兩個字。因為自從他在今年春節那天被家範叔剃了一個光頭之後,村裏人一個個都喜歡這麼叫他。不但一些孩子這麼叫,就連大人也這麼叫。因此這時香波便朝大粗脖嘟囔了一聲:你才是和尚呢!大粗脖似乎沒有聽清香波嘟囔的是什麼,就問:香波你在說啥?香波沒有理會大粗脖,而是對榆錢和水青說:走,咱們修障子去。說完就去大粗脖家的園子邊,把被牛撞倒的高粱秸稈扶了起來,又用腳踢了踢,算是將被牛撞壞的柵欄修補上了。
大粗脖瞧著香波這樣糊弄事,就走了過去,說這樣不行,這樣障子被風一吹就會倒的,你們應該用繩子給綁好才是。聽大粗脖說這句話,香波感到很不耐煩,心說你大粗脖有什麼了不起,我們幹啥要聽你的呀?就朝榆錢和水青一擠鼓眼睛,榆錢和水青會意了香波的意思,就見他們三個半大孩子突然從障子的空隙間鑽了出去,然後便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