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福州任上提出一個觀點,那就是:當官不能與民爭利。當時,地方官的待遇不錯,除了正常的工資津貼之外,朝廷還撥給一定麵積的“職田”(權屬國家的固定田產),通過收取租金來發放補助。福州沒有“職田”,但他有一塊麵積很大的菜園,州上經營這塊菜地得當,蔬菜一年四季源源不斷地銷售到菜市場,州官們單單是這筆菜錢每年就能增收三四十萬錢。不過,官府的菜大量上市,擾亂了市場,導致菜價越來越低,以種菜為業的菜農們的菜賣不動,收入陡減,傷農很深。所以,州府的這個讓官吏們富得流油的菜園子,成了老百姓“賣菜難”的禍根。曾鞏調查了解到這一實情之後,憤慨地說:“太守與民爭利,可乎?”政府應該設法增加農民收入,怎麼能與民爭利呢?曾鞏立刻取消了這個“富官傷農”的菜園子,雖然自己的油水少了一大塊,但保障了菜農的利益,老百姓為之歡呼。
福州這地方還有一個怪現象,買官的少,買住持的多。何解?原來,福州曆來興佛教、多寺廟,有捐助寺廟的傳統,除了國家撥付一定產業給寺廟外,許多百姓、富戶也紛紛給寺廟捐贈金錢地產之類,寺廟因此成為比政府更加富裕的地方。一時之間,投身寺廟當和尚,成了人人向往的熱門職業,一些好逸惡勞的流氓地痞破落戶到處鑽營,為撈一個當和尚的指標而費盡心機。一些頗有聲望的社會名流更是買通關節,賄賂官府,爭當住持。於是,七閩大地賄賂公行,烏煙瘴氣。曾鞏決定采取斷然措施,刹住這股歪風。曾鞏頗有超前意識,他知道,要杜絕住持買賣,唯有“直選”。他安排人分別前往各地寺廟,把和尚們聚集一處,無記名投票推舉住持,然後把這些“直選”出來的住持層層上報到州府,由州府發布聘任文書,一切都在陽光下進行,從而真正堵住了後門,打擊了腐敗,福州從此風清氣正。
曾鞏後來還被朝廷安排到明州、亳州、滄州等地任過知州,所到之地,也均有政績。與許多北宋士大夫不同的是,在實際工作中,曾鞏少於議論,多於實幹,說得少,做得多。他以儒家的忠君愛民為出發點,簡單,純粹,執著。他一生輾轉七八個州,大多數時間都在基層任職,及時處理了很多涉及群眾冷暖的熱點難點問題,為老百姓真正做了一些實事、好事,受到了普遍的好評,他任滿離開齊州時,齊州老百姓竟然緊閉城門,極力挽留,不願意他離開。而且,他具有一定的探索精神,實幹加巧幹,是一個幹得成大事的能臣。
然而,曾鞏不像那些習慣於弄虛作假的政客,有一點泡子就吹噓成氣球那麼大,甚至影子都沒有的政績也要瞎吹一番,欺上瞞下,弄虛作假。曾鞏卻不這樣,對於自己的政績他從不張揚和炫耀,每次上書皇帝,也僅隻說些盡孝養親之類的尋常家事,其他隻字不提,而這恰恰成了曾鞏的短處。由於曾鞏不擅宣傳自我,加上他在基層推行了王安石的新法,反對變法的資政殿大學士呂公著便在宋神宗麵前打小報告說曾鞏:“為人行義不如政事,政事不如文章。”把曾鞏評價為一個品格低下、碌碌無為的庸官,斷言他不堪大用。從此,曾鞏無法以才幹立朝,一輩子沒有得到更好的施展。可見,政見的異同常常能決定一個人的命運。同時,曾鞏以文章著稱於世,人們隻知其文章,不知其政績,他那能臣幹吏的卓越才幹,便淹沒在曆史的塵埃中不為人知,並影響了千餘年來人們對他該有的全麵評價,堪稱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