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年幼時,不敢獨自一人穿過半個村子去看電影,特別是電影結束後,夜裏摸黑回家很容易迷路。而父親與母親工作一天,疲憊不堪,也沒有精力陪我去。於是我每次便懷著僥幸心理獨自一人去,一散場就緊跟著同路人回家。
一次,村裏又放了一場電影。
我在電影將近尾聲時已昏昏欲睡,隻念得趕快結束。終於,一陣嘈雜聲響起,我連忙揉了揉眼睛,趕緊跟緊了一男一女。
熒幕的光暗下去了,周圍瞬間一團漆黑,簡直伸手不見五指,我心裏緊張起來,步步緊跟著前麵的兩人,生怕走丟。
走出了放電影的小廣場,路上寂靜無比,少了沸沸揚揚的人聲,就顯得有些陰森可怖。
我總害怕在黑暗中跟丟了這兩個人,但幸好前麵的男人開口了。
“我前段時間遇到了一件奇怪的事。”男人的聲音裏摻雜著恐懼,“上次看完電影回家的路上,前麵有一個漂亮的女人與我同路。這個女人非常漂亮,我盯著她的背影就如靈魂出竅一般無法思考,於是我便一直跟著她。走了很長一段路以後,這個女人突然停下腳步,緩緩地躺在了地上。我也鬼使神差地在她旁邊躺下了。我就像失去了知覺,迷迷糊糊地睡著了。一覺醒來……啊,我從這裏要走另一條路了,下次再說。”
男人拐上了另一條路,很快便走遠了。
前方的這個女人似乎一直沒有意識到我的存在。依舊不言不語,周圍的氣氛有些奇異。冷風不斷吹起她的長發,我盯著她的背影發愣,殊不知已經踏上了一條不幸之路。
女人的步伐很輕快,很快便踏上了一片草地。
我冥冥之中感到有些不對勁,這不是我平常回家的那條路。但是我的頭腦渾渾噩噩,身體更是不受控製。那女人的背影如磁鐵一般,緊緊吸附著我前進。
走了好一段路,女人終於停下了腳步,我也不受控製地停下了腳步。
呼,一陣陰風拂過,前方女人的背影不見了,她緩緩地躺在了矮草地上,我亦鬼使神差地躺在了她的身邊。
我那時已神誌不清,一陣強烈的睡意席卷而來,充斥了我的七竅六腑,讓我無暇思考,很快便沉沉睡去。
一束光刺激著我的眼球,我的眼皮掙紮幾下,艱難地睜開了。一睜眼看到的第一個景物便是有點陰暗、烏雲密布的天空。
我坐起身,突然發現自己身處村裏最大的壩子。這個壩子平時大人們是不準小孩子跑上來玩的,因為這裏是全村最大最著名的墳場。
我睡在墳場中唯一一塊小空地上,旁邊的草地有大塊壓下去的跡象,我無法想象在一片老墳中度夜的場景。
天才蒙蒙亮,不過四點鍾光景。
昨晚,那個女人哪去了?我突然想起。
心中雖然不覺害怕,但如被牽製一般向昨晚女人水果的空地再次望去,一片壓過的草地,再向後,一個紅枕突兀地鑽入了視線。
我的心如被巨石猛壓了一下似的,挪動著酸痛的身體靠向那個紅枕。
紅枕的顏色如鮮血一般殷紅,讓人不禁聯想到枕過它的人血流成河的場景。
我伸過手,想要摸到異常柔軟的布料。但觸碰到紅枕的一瞬間,一陣刺骨的涼意傳入我的指尖,肆意蔓延過全身,我不禁打了個寒噤。
突然,視線捕捉到紅枕下的一行小字——
“女,軼名,生不祥,卒於1985年。”
這個紅枕——是塊石碑!
我撒腿就跑,不知激發了什麼潛能,本能之下跑回了家。
後來,我從大人那裏打聽到:大壩墳場的正中央有一片空地,專供一個已故女子,因為曾發生過鬧鬼事件,所以專為她修建了一個紅枕,有安息之意。但現今沒有一個人再去過那裏,因為曾有許多人好奇探訪她的墓,都離奇地失蹤或者死亡了,無一生還。
突然,一束光刺向了我的眼睛。我掙紮著睜開了眼。
窗外的眼光難得耀眼,但不知能持續多久。
原來是場夢。淑芹坐起身,思考剛才的夢,良久,她頓感驚恐,猛地跳下床,一連聲喊著:“梅兒姐!梅兒姐!”
“起來那麼早,怎麼啦?”梅兒端著碗筷在廚房與客廳間穿梭,抬頭笑望著渾身淩亂、手舞足蹈的淑芹。
“我做了個夢。”淑芹瞪大眼,抖動著嘴唇,話也如連珠炮似的一連串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