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又瘦又高的大男孩把門打開,眨著細長眼睛問她:您找誰?
孔妍妍喘著氣問:你爸呢?
她的口氣,就像跟他們家相識和走動大半輩子了。江克明心想你誰呀?他偏偏不喜歡這樣自來熟的語氣,他也不喜歡孔妍妍這樣的美女。記憶深處有她這張臉,卻忘了什麼時候見過。
約會去了。江克明輕描淡寫。他懶得跟她多說,盼著她趕緊滾蛋。
真的?!孔妍妍嗷地一聲差點兒跳起來,平和溫柔的嗓音瞬間尖利無比。
田遂心沒看錯,江彪真的約會去了。他壓根忘了10年前有人喜歡過他,重打鑼鼓另開張了。我還在這兒,你跟誰去約會?除了我,你還能和誰約會?!
江克明被她毫無預兆的叫嚷嚇著了。他後退一步把門一關,直接把這個精神病擋在自己視線之外。怪不得歌裏唱“女人是老虎”,太生猛了,太可怕了。
漂亮的母老虎還不走,鍥而不舍地在門外問他江彪去哪兒約會了。江克明隻有三個字:不知道!
孔妍妍沿著金屬樓梯往外走,眼淚成雙成對往下掉,像壞了的水龍頭,止都止不住。
離婚才剛1個月,就開始跟別人約會了,沒出息!你著的哪門子急,怕這輩子再也娶不上媳婦了?孔妍妍走到校門口,心灰意冷地坐到了保安室的台階上。她嘴裏念念有詞,鼻子抽抽嗒嗒。她嘮叨來嘮叨去,突然想到1個月時間也不短了,她怎麼沒早下手,讓別的女人趕到前頭了?
明白了。她忙著跟杜漸分手了,還在等那個倒黴的難產的房產證,好把房子退給他。除此之外,就是她不知從哪兒來的自信,總覺得江彪就是她的,現放在那兒讓她隨時探囊取物的。
你丫多出來的自信都能喂狗養豬了!以為他離了婚就沒人要了?就等著你?孔妍妍痛心疾首地反思,在心底大罵自己,要不是不遠處的保安一直盯著她,她就要捶胸頓足了。淚眼朦朧間,她看到校門開了,進來的人向保安點頭致意,那麼儒雅、那麼謙和,除了江彪,還能有誰?
重見他的一瞬,她卸掉大腦衝上去了。
你為什麼這樣?涕淚橫流的孔妍妍抓住了江彪的胳膊,言情劇的台詞脫口而出。
沉浸在浪漫約會中的江彪被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地輕輕推開她,後退一步。和江克明不一樣,宅心仁厚的江彪並沒有嫌惡,隻是惶恐,他定睛一看才看出來,這個淚人兒他認識,是他10年前的學生。
你是……95級的孔妍妍。你這是怎麼了?江彪還能把她的名字準確無誤地叫出來,讓她開心又難過,抹著眼淚笑了一下。早知江彪還能記著她,那天晚上就不嫁禍田遂心了。
她正要說話,發現他身邊還站著個女人,正略顯尷尬地看著她。孔妍妍本已歸零的智商突然又提高了。這一定是江彪的約會對象了。孔妍妍好奇地多看了她幾眼。張靜嫻的名字就是她的人。長得端莊白淨,穿得清新素雅,一看到江彪攤上事兒了,蠻有風度地說:你忙吧,改天聯係。
孔妍妍看出江彪的不情願。她明白了,他們一定看了電影、吃了大餐、相談甚歡,弄不好都確定關係了。粘粘乎乎一起回來,還要一起進教學樓秀恩愛呢!
她不能讓他跟張靜嫻走。他好不容易自由了,她不能眼睜睜失去他。
孔妍妍再一次抓住他的胳膊:我有事要跟你說!
張靜嫻見這陣勢,心裏直納罕。一小時前,江彪剛跟她交代了過往,說離婚不到1個月,諸般條件不備,還沒太做好迎接新戀情的準備。這女孩是誰?他們有什麼故事?
她心裏不太舒服,但作為一個經曆過喪夫大慟的女人,她是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微笑一下說:你忙吧。
江彪被她的兩個“你忙吧”氣著了。這三個字,顯得他很不著調。忙什麼?忙著哄這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小瘋子?他成什麼人了?
張老師。江彪想上前解釋,突然想起兒子囑咐他,要是對她動心就要喊昵稱,不能喊官稱,趕緊改口:靜嫻,你等等。
孔妍妍一聽,像被千萬條蛇爬過心肺,肉麻而冰冷。她不鬆手,江彪奔張靜嫻一去,她就被帶了過去。
她是我以前的學生,叫孔妍妍。抱歉打擾了你,我先了解一下情況,再跟你聯係。
張靜嫻點點頭。
和江彪正式約會之前,她一直覺得教語文的都心高氣傲,更何況那麼年輕就成了特教,脾氣早被慣壞了。誰知江彪謙恭溫和,凡事都跟她有商有量。二人看電影之後去吃了西餐,一切都舒服妥帖地進行著。江彪感謝她能主動聯係他,跟她解釋他沒有主動的原因。張靜嫻當然明白,他需要時間消化婚姻失敗的創傷。他的沉穩慎重,反倒讓她高看一眼。她喪夫後相親多次,江彪是讓她覺得相處最沒隔閡的。
進了單身宿舍,江彪對江克明說:兒子,你先回家,爸有事兒。
江克明一看,她居然等了那麼久,把約會的江彪都等回來了。不可思議地吐了吐舌頭,開始收拾東西。
在江彪看來,孔妍妍出現得實在突兀。畢業10年從不聯係的學生突然來見老師,要麼是發跡輝煌了,要麼多是人生遇到難處。他打死也沒想到她流淚跟自己有關。所以不等江克明真正離開,他就搬了椅子請她坐下,自己坐在她對麵。
孔妍妍沒坐,她一直目送江克明離開,才一臉嚴肅地開口:我今天過來,就問你一句話。請你摸著自己良心,如實回答。
她的語氣,有著生死攸關的鄭重。江彪沒想到她的開場白會是這樣,不敢怠慢:好,你說吧。
江彪起身,把兒子順手關上的門又打開。這是劉美美給他養成的好習慣,隻要跟異性獨處,絕不能關門。
孔妍妍緊盯著他:我隻想問,什麼叫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江彪愣住了。這話還需要他解釋?他不知孔妍妍究竟想說什麼,不好作答。
一個男人說過的話,有效期多久?像膨化食品一樣保質期一年?一年過後可以扔進垃圾桶?
江彪搖頭:我個人認為,如果沒有意外,一個人的承諾終身有效。
一股奇異的光彩閃進孔妍妍的大眼睛,她照桌上使勁一拍:好!那你說過的,是不是跟人類一樣有效?
江彪哭笑不得,這話聽著像罵他不是人:當然,好歹我也是人類嘛。
孔妍妍抿了抿嘴唇,說出了石破天驚的話:10年前,你說自由了就來找我!
江彪覺得自己像個散漫的遊者,本在心情靜好地觀看風景,還悠閑地參與了對風景的點評,突然風景毫無預兆“砰”地一聲爆炸在眼前。炸得他頭昏眼花外焦裏嫩。
他絕對沒說過這話。不隻對孔妍妍,張妍妍李妍妍孫妍妍他都沒說過;對任何人,男人女人老頭兒老太太,他都沒說過,他才37歲,自認沒到失憶的年紀。
你說了!
我沒說!
你說了!
我沒說!
江彪先敗下陣來,不是他回憶起什麼,而是他覺得跟10年前的學生叫這個板本身就很滑稽。
他擺著手:這句話沒必要爭了。江彪無意中又犯了書呆子脾氣,打算長篇累牘地理性分析:首先,10年前,我兒子才5歲多,那會兒我的婚姻狀況還湊合,我怎麼可能跟學生說這種鬼話?其次,就算我婚姻不行了,那也得徹底吹燈拔蠟再尋下家,怎麼可能……
你都忘了,98年1月你母親去世,你回家奔喪,回來時正好快放寒假,那天田遂心有事,我替她到這屋子給你送的作業。我到之前你已經喝多了,在那兒流眼淚。我安慰你半天你都忘了?
說到這兒,江彪心一驚。她沒騙他,這事兒他記得,確實有。母親去世前,他一直以為他對她的恨多過愛,從小到大她罔顧他的感受,按她的想法強行安排他的人生。他覺得自己被踐踏了。真正認識到對母親的感情,是在母親去世之後。她被卡車正麵重創再跌入雪溝,幾小時後才被發現,一夜的整容也無力回天。他摸著白布下散發著冷氣的身體,心跟著一起發冷。他喚著她,恍惚覺得她能睜開雙眼,重回他身邊。父親心疼他,上前拉他卻拉不動,他守了整整一夜,隔一會兒就摸摸她的身體,總以為下一秒她就會熱起來。她這是怎麼了?她不該這麼輕易放過他,她還會訓他罵他,心疼他也絕不承認,反罵一句活該!
想到這些,江彪心還是疼的。但這些,跟眼前的孔妍妍有什麼關係?
孔妍妍讀出了他的心思,說:人在情緒極端的時候可能會說些過頭話,你隻能承認你的話有問題,不能否認你說過這話。江彪聽得心裏直抖,但他還是沒印象,他要是真的說了,怎麼可能一點兒印象都沒有呢?
孔妍妍進一步提醒他:你老婆不但不回老家和你奔喪,還背著你報團到桂林旅遊,後來你無意間發現了報團的發票,你大發雷霆,在心裏發誓,等她從桂林回來就離婚。
說到這兒,孔妍妍笑了:隔了10年,那天的情景還是曆曆在目,你的話一字不漏我都記著呢,想不到你這麼健忘。
江彪越來越傻眼了,就算他沒說什麼自由了就來找她之類的鬼話,他也夠混賬了,跟個小姑娘講自己的革命家史,竟說要跟老婆離婚,這會讓人家小姑娘怎麼想?跟人家預約,當他離婚後的下家?
江彪憋了半天說不出話,他能說什麼?要是他10年前真的說了那些話,即使是在酒後,也夠混賬了,怎麼解釋都解釋不了他的無恥,他的肆意妄為。他一直自認修養不錯;除了蘆葦蕩那次,自製力也不錯。可一個修養自製力都不錯的人,怎麼能犯這樣的錯!他像兩軍陣前躲避箭矢的士兵,左躲右閃,生怕跟孔妍妍的目光撞上。他耽誤了她,給人家一個錯誤的希望,一誤到如今。他喉嚨發緊,聲音嘶啞了。
他喝口水潤了潤嗓子:我錯了,如果我真說了那些話,我是大錯特錯,不可原諒。
孔妍妍並不是要他道歉來的,她要的是他這個人。
隻有她知道,10年前那個冬天的下午真正發生了什麼。江彪給亡母過完頭七回來,右臂戴著黑紗,獨自在單身宿舍喝悶酒。他瘦了一圈,憔悴得絡腮胡子都出來了。孔妍妍送作業進來,剛打個照麵心就一疼,克製著沒去抱他,而是坐在他對麵,陪他掉眼淚。
在此之前,孔妍妍就聽說了劉美美的事情。她去桂林旅遊而不奔喪,理由是她恨婆婆,婆婆差點兒毀了她和江彪的姻緣,殺了她肚裏的孩子。事情不是江彪傳出來的。是孔妍妍的班主任高老師跟同事議論,她在一旁偷聽的。她那時的耳朵,隻要一聽“江彪”二字,就不再是人類的耳朵,而是瞬間化作蝙蝠的耳朵,能進行超聲波定位。劉美美從桂林回來發現江彪跟她分居,就去求高老師給她當說客。高老師對她的行為很憤怒,但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該勸和還是要勸的。
孔妍妍問江彪:你們會離婚嗎?
江彪苦笑了一下,搖頭不語。一盅一盅地喝酒。連菜也沒有,幹喝。孔妍妍疑惑他喝了那麼多酒,還能壁壘森嚴,凜然不可侵犯。她再想多問,江彪閉口不談,隻當她不存在了。後來她嫌他喝得太多,把剩下的酒連瓶拿走,他才不滿地抗議了一聲。
江彪完全忘了當年事情的真相,她一詐他,他就一臉愧色,這是孔妍妍沒想到的,他比她想象得還好詐,一招沒使完就徹底繳械投降了,傻到不去仔細考量她話裏的真實性。但她喜歡的就是他這一點,沒被社會大染缸染黑,純純得像個小白兔。在社會上混得如魚得水、老奸巨猾的男人可不入她的眼。
孔妍妍笑了,嘴角露出淺淺的酒窩:你先別忙著道歉。要是想聽道歉我就不來了。我來,是要你兌現承諾的,不然怎麼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呢?
江彪站起身,給孔妍妍倒了杯茶。她發現他捧茶的手都是微抖的。
我不知道怎麼做才能讓你原諒我。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竟然說過那些話。但我不抵賴,我知道那時候我神經不太正常。對不起,我真心向你道歉。可是,你剛才也看到了,我有了交往對象。
我正想說呢,你怎麼能背信棄義,忘了自己10年前的話了?
她義正詞嚴,讓江彪愈加羞愧,他把手裏的茶杯放到桌上,手足無措:這就是緣分。我和張老師很合適——年齡相當;她是喪偶,我是離異;我們都有個孩子。
說到這兒他停住了。孔妍妍明白他的意思是,我和她一切都很般配,而我和你,完全不搭。他想讓她自己打退堂鼓。
江彪,我不管你跟她配不配、搭不搭,我隻知道我喜歡你,我喜歡你10年了,一個人一輩子有幾個10年?
孔妍妍說到這兒,自己被自己感動了,眼淚又掉下來:你去跟她分手吧。
江彪明白自己遇上小瘋子了。這孩子不正常,哪有這樣的,你跟我什麼關係,上來就要管我,還要拆散我即將到來的美好姻緣?
孔妍妍喋喋不休地嘮叨開了,苦口婆心語重心長,勸他熱情迎接新生活,接受她。她的話,卻一字不漏全被江彪屏蔽掉了。
他的腦子開始回放與張靜嫻的約會。他現在的境況不適合戀愛,見到張靜嫻之前,他一直為婚姻留下的傷口暗暗發愁。但再深的傷口,總有愈合的一天,也許新戀情就是愈合舊傷的良藥。江彪看著孔妍妍的嘴在麵前一張一合,心裏糾結的是要不要跟張靜嫻立刻開始。
張靜嫻稱不上漂亮,卻如空穀幽蘭般寧靜淡泊。堂兄是校長,她卻跟他一樣隻是個教研組長,連稍有行政意味的年級組長都不當。她不擅言辭,不愛冒尖,每次學校開大會,她總是默默在會場的偏僻角落尋個位子,讓自己當空氣。江彪少年時心儀的女生就是這樣子。如果當初沒遇見劉美美,沒發生蘆葦蕩事件,他沒準兒會在1992年9月,張靜嫻分配到附中後,與她開始人生的第一次約會。
你覺得怎麼樣?孔妍妍突然瞪著大眼睛問他,把他的真神喊回來了。他心想,什麼怎麼樣?他像不好好聽講的學生,遇到老師提問就羞愧尷尬,也不好意思讓老師再重複一遍問題,隻好含糊其辭地,開始自說自話:人和人之間是講緣分的,不能走到一起的,就是沒緣……
我問這周六晚上你有沒有時間,我想請你和孩子吃飯,你胡扯些什麼啊?
江彪不好意思了:謝謝你,周六我要跟我弟弟聚會。
那就周日。孔妍妍笑了:我們演出季剛結束,我隨時都有時間。
江彪納悶這姑娘怎麼不懂人的臉色呢?他不願傷害別人,特別是對他有好感的人,雖然這樣顯得溫情有餘冷酷不足,會讓人心存希望,但他寧可這樣,也不願拉下臉,不近人情地決絕。
他剛才的心不在焉已經宣示了,他對她沒興趣,頂多算有愧疚卻不知該怎麼補償。
江彪現在的興趣,在張靜嫻身上。
第二天中午,他和張靜嫻一起到食堂吃飯,主動跟她提起了孔妍妍,卻隻說是以前的學生遇到人生難題了,想跟他聊聊。張靜嫻哪能不明白,忍著笑逗了他一句:你魅力不小。江彪不好意思地連連擺手,手還沒放下來,剛剛吃完的田遂心端著托盤經過他們,意味深長不卑不亢地跟他們打了聲招呼。
江彪尷尬地笑笑。他驚訝地發現張靜嫻說得沒錯,他最近突然大放異彩,不但有校長親自說媒,還被當年兩個學生盯上了。
太邪門了!
下午上課前到辦公室拿東西,田遂心呆呆地坐在對麵辦公桌前看著他。偌大的辦公室隻有他們四目相對。江彪拿上東西趕緊離開。
江老師。田遂心站了起來:那天晚上的事,就不算數了?
事到如今,再逃避就太不男人了。江彪在門邊站住,又退回來,看著她焦灼的雙眼:遂心,該說的話那天中午吃飯我都說了。你是個明白人……
江老師,我不明白。人家為你把之前的事情都了斷了,你不能連個機會都不給,直接另起爐灶吧?
江彪臉一紅,囁嚅著:你不覺得咱倆不合適?和你在一起我顯然占了便宜,可你呢?你本來有大好的機會找到更好的……
田遂心的嘴都嘬圓了:您,您在說什麼啊?
江彪也愣住了——她的驚訝不是裝出來的。
田遂心突然明白這件事烏龍了。哪個環節錯了?怎麼錯的?
江老師,那天晚上,您不是跟孔妍妍談了嗎?
江彪倏地明白了,臉立刻紅了。都是孔妍妍搞的鬼。這孩子,天天瞎琢磨什麼啊!
田遂心也立刻明白了。孔妍妍這個大混蛋在算計栽害她,讓她在江彪麵前丟人現眼。這種缺心眼兒還想耍心眼兒的花癡,去她的,她要遠離她、臊著她,看她怎麼收場!
田遂心回了自己父母家。她家離單位並不遠,要不是三年前父母天天催她找男朋友,她才不花錢在外麵租房呢。
田遂心收拾東西揚長而去,完全忽視孔妍妍低聲下氣的道歉和挽留。沒多久,杜漸就來敲門了。孔妍妍一心以為是田遂心去而複返,滿心內疚來開門。門剛開一條縫她就發現錯了,“啪”的一聲關上。
妍妍,我知道是你。你讓我進去,我得跟你談談。
杜漸是GD順德人,他的普通話裏夾著濃鬱的粵腔,在BJ駐紮多年,又混入了胡同串子味兒,在北方人聽來,有點兒拿腔作調快咬到舌頭的感覺。他近30的樣子,中等個,留著時髦的莫西幹頭,頂上還用發蠟做了造型。
沒什麼好談的,說好了一拍兩散,你又來幹嘛?